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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杨子

穿越冷宫的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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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8 11:15:25 | 显示全部楼层
神情恍惚的苏汐不知自己是怎样走出内殿的,当她看到庭院里樱花树下那抹白白的身影时,也许是心存歉疚,也许是一时伤感,总之,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不由自主地从后面圈住了他的腰。

“汐儿?”龙珞心里一惊,身子蓦地变得僵硬。

苏汐将头埋在他披散的发间,呢喃道,“珞,安静地听我将话说完,然后你会明白我与你终究不会如此幸福地在一起。”

“你——”语气有些气急败坏,龙珞本想挪开她的手,但又舍不得这暧昧的姿势。

深吸一口气后,苏汐近乎自语的声音低低地在散落如雪的樱花瓣里弥漫开来——

“一直以来我都在编织着我的爱情,我希望它如晚霞般美艳,如烟花般绚烂。可是当它真正到来时,我才发现,晚霞再美艳,它终究也会随着夜幕的降临而消失不见;而烟花再绚烂,也不过是短短的一瞬。”

“我要的是永恒以及唯一。所以我想要的爱,你给不起。”

“我所期待的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但是作为帝王的你,能为了一个小小的我而废掉整个后宫么?”

“有何不可?”静静地听了半晌后,龙珞的身子也逐渐放松下来,虽然很讶异她有如此的想法,但是有了她,他还会去在意那写无谓的女人么?

听到他的话,苏汐的唇畔荡开一朵虚无的花,随后轻摇头道,“珞,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要故意装傻?”

“你应该知道我的这个身份是多么的尴尬,朝廷上的事我虽然不是很了解,但是直觉告诉我宰相大人怕是没几天逍遥的日子可过了。”

“如果宰相大人的事一被揭穿,那么‘谋逆’这样的大罪,不是该株连九族么?到时你还能护得了我么?”

“我承认自己很胆小,有了‘她’的前车之鉴后,我更希望能逃离这阴谋遍地的皇宫。我只愿与我所爱的人厮守终生,远离一切的阴谋算计。”

异样的沉默蔓延开来,龙珞俊美异常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丝痛苦之色,仿佛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里,那不堪回首的记忆让他的额上侵出薄薄冷汗。

按压住心底最惧怕的背叛,龙珞一把扯开了环绕在他腰上的手,转过头来看着苏汐的一张脸已是暴怒不已——

“不管你编织出多么华丽的理由,今生我绝不会放你离开!!至于龙陌,朕会为他好好地找一个色艺双绝的玄亲王妃!!”

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颚,龙珞细长的双眼里有一股火焰在灼灼燃烧,“即使那老狐狸死无葬身之地,你也绝不会受到一丝伤害!这是朕对你的承诺!”

承诺?苏汐凄凉一笑,“珞,你为什么还是不明白?我是一只想要自由飞翔的鸟,折断了我的翅膀,只会给我带来鲜血淋漓的伤口。况且我只爱陌,我没法回应你深厚的爱,难道这样你都还能无所谓么?”

“我只要你待在我的身边,待在我能看见你的地方就可以了。其他的我不再奢望。”拥紧眼前面色苍白的女子,龙珞冰凉的声音透过苏汐的耳膜一直传到心灵的深处。

“珞——”为什么这么傻?难道你还不知道我是绝不可能爱上你的么?那是诅咒啊,一生一世都无法摆脱的诅咒。

苏汐的眼角有些湿润,然而紧贴着她的身子却散发出着浓浓的独占气息,心里一窒,正想将他推开时,满面泪痕的芫昕一边叫着“皇上”,一边急急地向樱花树下的他们奔过来。

龙珞剑眉一拧,放开了苏汐,神情不悦地对芫昕道,“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
“皇上还是赶快去看看主子吧。”芫昕哽咽着向龙珞福身道,“主子,主子恐怕马上就会大去了。”

“什么?!”龙珞震惊的声音还没落下,他已飞快地向大殿跑去。

“珞?”苏汐下意识地叫了一声,然而回应她的却是芫昕冰凉的语调——

“奴婢已答应主子会帮娘娘您逃出宫去,但也请娘娘答应奴婢,一定要遵守您与主子的约定。否则,即使会下地狱,奴婢也定会为主子讨个公道的!!”

惊怔地看着那抹急急远去的嫩绿身影,苏汐微蹙的细眉忽然放开,她轻扯嘴角,淡出一朵素雅的花——

‘她’果然还是没忘对她的承诺,那么就请让她安然地离开吧。

珞,如果有来世,那么——哦,不!即使有来世,她也一定会与陌再续前缘。

不过,相信深爱着你的‘她’也会穿越过无数的宿命轮回来到你的身边,然后你们也会再次幸福的一起。

“祝福你们。”苏汐微仰着头,如繁星般闪亮的双眸里透出些许的笑意。

粉白的樱花瓣漫天飞舞,有淡金色的阳光透过支离的碎片细细洒下,将整个庭院笼入了一层温润如玉的光华。

一滴清泪滑过她白皙的脸颊,然后微风里有她忧伤的声音在流淌——

“来世再见,蒙玉瑶。”

下面是第一部的结局
冷宫里,铺天盖地的火舌在肆意地游走着。呛人的浓烟味不断地在空气里弥漫开来,火势,似乎越来越大了。
“都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给朕救火,救火!!若是汐儿出了什么事,朕摘了你们的脑袋!!”
冰冻的声音里满是不可抑制的悲伤和将要失去挚爱之人的痛苦,此时的龙珞便像一只发怒的狮子,细长的双眼里泛着噬血的红光。
那漫天的火光已染红了半边碧蓝的天空,着火的木头不断地发出‘嚓嚓’的断裂声。本就破败不堪的冷宫此时更像飘摇在海上的一叶孤舟,似乎随时都有覆灭的危险。
一道细长的伤口在心里撕裂开来,无法言说的悲伤自心底陡然升起,看着慌乱做一团的侍卫太监,龙珞的双拳越握越紧。
一把抢过一个小太监提着的水桶,然后只听见哗哗的落水声,一袭白袍的龙珞浑身已是湿透。突兀的声响,蓦地阻止了所有人的动作,众人皆是满脸诧异地呆立在原处。
没注意到突兀静下来的场面,龙珞深吸一口气,准备立马冲入那熊熊的大火中。他的汐儿,绝不出现任何闪失!
刚踏进冷宫庭院里的太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发现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急急地朝大火奔去。
那不是,皇儿?!
踉跄着倒退了一步,满脸怒气的太后蓦地朝庭院中呆若木鸡的众人吼道,“都在这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哀家拦下皇上!!”
还没待众人回过神来,那一袭白袍的男子已被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拦了下来。
“霍元,你做什么?!还不给朕放手?!”暴怒的嗓音猛地在寂静的庭院里炸开,龙珞细长的双眼里燃烧着灼灼的怒火,俊美如神祗的面上挂满了厚厚的一层冰。
着华服的男子心下微骇,但阻拦着龙珞移动的双手却仍旧固执地张开着,迎着那双满含怒火的眸子,他尽量克制着颤抖的声音道,“皇上,大局为重。今日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放肆!”龙珞一声暴呵,然而脚步却没再移动,他腾地转过身对慌忙救火的奴才吼道,“都给朕动作快点!快点!”
看着龙珞不再执意地冲进去,太后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下来,努力地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太后轻度着步子向他们走了过去。
“皇儿无须太担心,这里有哀家守着就成了。皇儿还是赶快回御书房换件衣服吧,龙体可是容不得有任何闪失的!”
没理会太后关切的话语,一袭白衣的男子只是目光深远地望着那重艳丽的火光,眼神深邃。
太后轻叹一声,明白多说无宜,便又转过头对一旁的太监宫女厉声吩咐着。
漫天的火势终于在宫人的努力下渐渐得到了控制,浅灰色的天幕里仍有细碎的黑烟在乌黑的宫殿上空盘旋。
龙珞如神祗般俊美的脸上依旧是一片寒霜,只有那微眯的细长双眼里散发出灼热的光芒,泄露了他心底莫名的紧张。
“期禀皇上,大殿里有两具烧焦了的尸体。”
尸体?龙珞心里莫名一痛,眼前模糊地出现了苏汐那张娇俏的小脸。
他的汐儿,难道真的选择了如此惨痛的方式来逃离他的视线么?
“朕不相信!!!”伴随着一声沉痛的怒吼,一袭白衣的男子已急不可耐地冲进了那满目苍凉的大殿。
“皇上!”霍元正欲出手阻拦,却被拥有一脸高深莫测表情的太后挥手拦了下来——
“让他一个人静静吧。”静默了一会儿,太后又蓦地开口道,“大将军已布置好了么?”
霍元心下微窒,但随即又点了点头。
“很好。”太后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舒心的微笑,“既然如此,就不要再耽搁了吧。”
“可是,皇上——”
太后斜睨了他一眼,“皇上已与哀家商量过了,这事不能再拖了,何况玄亲王还在慈宁宫内等着呢!”
霍元皱眉想了会,最终向太后恭身行礼道,“微臣遵旨!”
看着不断消失在自己眼前的人影,太后又是一声悠长的叹息,“皇儿,哀家能为你做的便只有这么多了。既然景妃已逝,哀家倒也无须再担心什么了。许尉!”
“奴才在!”表情漠然的许公公应声上前。
“世事均如过眼云烟,哀家人老了,心也老了,哀家这副老骨头再也禁不起这般折腾了。至于你,念你尽心尽力地侍侯哀家这么久,昨日的种种,哀家也不打算再追究了。”
此时的太后突然变得像个将要辞世的老人,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重浓浓的凄凉之感。
微风吹拂而过,神色变幻了无数次的许公公呆愣良久,最终向太后恭身行礼,跪谢她的恩典。既然他主子的冤屈已然昭雪,那么他也是时候重新过上只属于他自己的生活了。
“天凉了,请容奴才侍侯娘娘回宫加衣吧。”
满意地点点头,太后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笑意,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太后朗声道,“回吧。派人好好看着皇帝,哀家不允许再出现任何差错!”
一片乌黑印记的大殿里,一袭白袍的男子表情木然地看着那两具被烧得支离破碎的尸体,修长的手指怔怔地浮在半空,他细长的双眼里满是不可抑制的悲伤。
汐儿,汐儿,为什么这般狠心地离开我?!难道你都不曾想到我会很伤心很伤心的么?为什么还要对我这般残忍?!
“汐儿!!!!!”
一声满含痛苦的怒吼响彻整个大殿,一股股浓浓的忧伤在焦黑的大殿里弥漫开来。
鹰仪皇朝的天空里,一片阴霾,只有无数凄叫的鸟雀在诉说着那些过往的此去经年。
“期禀皇上,院落的百合花里发现了一封信。”虽然知道这时不该惹怒‘火山’的,但是那一块白布却像是有灵魂似的,固执地牵引着他要将它呈给皇上。
“拿过来。”理智终究挣扎回了龙珞一片空白的脑袋里,如寒风过境的冰凉声线蓦地炸开在小灵子的耳侧。
颤抖着双手将手里的白布交于龙珞的手中,小灵子的脊背已爬满了冷汗。
“珞,
原谅我这般毁灭的离开。我只想要自由。
云端,我已向往良久。”
细长的双眼越来越冷,连原本灼热的废墟也蓦地变得冰冷起来。微抬首,洁白的云漂浮过他的眼前,握着白布的手越收越紧,“在哪里找到的?”
一直低垂着头的小灵子茫然抬首,当看到那暗夜般的黑眸时,他慌忙又低下头去,结结巴巴道,“院落,院落一角,百合,百合覆,覆盖着。”
百合?心里一窒,恍惚间,那绝世倾城的容颜蓦地闪过他的眼前。麝香百合?不是‘她’最喜欢的花么?据说那是能引渡人灵魂的花?
那么汐儿,你是不是已回到了我不知道的时空?
“离叶亭!毁了那里所有的百合!”玄铁般冰冷的声音腾地响起,龙珞阴兀的面庞苍白如纸,细长的双眼里蔓延无尽的绝望。
如果,如果毁了她们,你是不是就会降落在皇朝的某个角落,只等我来寻你?
如神祗般俊美的面上蓦地浮上一抹虚无的笑,娇嫩的百合瓣在他的手里扭曲变形,阴冷的阳光里,他无声地仰望天空。
汐儿,无论你在哪个角落,我都一定会找到你!!
樱花飞舞的若霏殿,麝香百合散发着妖冶光泽的离叶亭里,有大朵大朵的忧伤在绚烂地绽放。
天空轰然阴霾。
京城郊外宽阔的车道里,一辆外观破旧的马车绝尘飞驰。
颠簸的车厢内,两个穿着淡雅宫装的女子相顾无言。待那满眼望去的繁华逐渐消散时,一袭桃红宫装的女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三小姐,你说事情会顺利么?”
“安拉。”一袭嫩绿宫装的女子不满地甩给她一个白眼,“你没看见我们后面一个追兵都没有么?姑姑她们肯定是成功了——”
声音蓦地卡住,欧阳云芷的眼圈微微泛红。
“三小姐。”桃宛的声音也有些哽咽,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没事拉。”欧阳云芷轻扯唇角,用力地眨掉了睫毛上薄薄的水雾,顿了顿,她忽地问道,
“宛儿,你昨晚放在百合花里的白布是做什么用的?”
“白布?”桃宛疑惑地眨眨眼,三小姐怎么会知道?她明明是趁着夜半无人时才干的嘛,心里一紧,她忙打起了哈哈,“那个什么,是秘密拉。”
那块白布,只是为了让那个深爱娘娘的君王更加相信娘娘已经死去而已。
“不说算了。”欧阳云芷赌气地别开了脸,“等会见到姐姐时,我一定会让她撬开你的嘴巴!”
夕阳西下,飞驰的马车踏过后,扬起一路灰黄的尘沙。
天宇五年。春。
淡金色的阳光铺满整个边关,有大朵大朵麝香百合绚烂绽放的庭院里,一袭淡紫纱衣的女子眉眼含笑地给百合浇着水。
金色的阳光飞舞在她漆黑如夜的发上,荡开一层温润如玉的光晕。她纤细的手腕上,一条精致的白色缎带如蝴蝶般轻盈地舞蹈着。
“汐儿,想我了么?”
身后蓦地传来一阵温热的气息,她纤细的腰已被来人抱住,满脸温柔之色的龙陌枕着她漆黑如夜的发喃喃地低语道。
这几个月来,他经常秘密地往返与边关与京城之间,直到今日,他才帮他的皇兄清除完宰相大人的全部势力,然后挂冠离去,昼夜兼程只为了能早日见到那张日思夜想的清丽容颜。
怀里的人儿转过头来,苏汐唇角淡开一朵素雅的花,亮如繁星的双眸里满是浓浓的喜悦,“陌,欢迎回来。”
“汐儿,我很想念你。”龙陌温柔如水的面上流淌着满满的深情,紫色的长袍迎风飞舞,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
细碎的阳光屑洒落在麝香百合纯白的花瓣上,蓦地泛起一片妖冶的紫蓝光泽。
仿佛是受到了感应般,苏汐的心腾地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微微蹙了蹙细眉,系着精致白色缎带的手紧紧地按在了胸口上,密密的薄汗瞬间便爬上了她光洁的额头。
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龙陌满脸紧张之色的扶住了她的肩,“汐儿,你究竟是怎么了?胸口为什么老是会痛?”
“不要紧的。”苏汐艰难地向他露出了一个微笑,随后又故意地移开了话题,“陌,云芷和宛儿怎么样了?那日见过,就再也没她们的消息了,我很想念她们呢。”
“她们很好。”满脸心疼地揽过她柔弱的身子,龙陌轻柔的嗓音在她的耳畔继续铺散开来,“汐儿,从今以后,我们一定会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像一对神仙眷侣般,再也无关他人。”
“我很期待呢!”紫衣女子满脸向往之色,“陌,你最近还在咳血么?”
吻了吻她漆黑如夜的发,龙陌道,“这还得多多感谢汐儿呢,对了,你熬的那些药汁怎么会那么有效,居然真的可以医治我的咳血之症。”
“这是秘密。”苏汐满心欢喜地将头枕在他散发着无限暖意的胸膛,纤长的睫毛覆下,在白皙的脸上摇曳出一道纯黑的阴影,看着系在腕上不断飞舞着的白色缎带,她的心蓦地变得温暖起来。
远在异时空的父母,如果汐儿能在这里生活得幸福,那么你们是不是也能感应到我的快乐?原谅我,爸爸妈妈,我在世界的这端,也会日夜为你们祝福,希望你们也能早日从对我的思念中走出来。愿你们,也和我一样的幸福。
“陌,明日起,我们去游山玩水吧,我想去找个人。”
“好。”温柔的吻落入她的唇畔,似乎正在倾诉着连日来他对她的全部思念。
一阵微风拂过,麝香百合摇曳生姿,甘甜的空气里突然弥漫起百合清冽的寒香。
系在纤细手腕上的白色缎带像一只翩跹的蝴蝶,曾经送给她的人,如今仍然还在遥远的那端思念着她么?
樱花烂漫的若霏殿,粉白的碎片如雪般倾洒下来。淡金色的阳光透过支离的花瓣,斑驳地投下一地浓黑的阴影。
碗口粗的樱花树下,一袭白袍的男子微仰着头,淡金的丝线绕过他黑如墨玉的发,如神祗般俊美的脸上蓦地涌出一簇淡淡的忧伤。
阳光灿烂,又一年樱花烂漫。而你此刻是否也在云端上注视着我?
汐儿,我很想念你。
待樱花的碎屑落满肩头,他却突然开始想念那个绝世倾城的女子,不知道在遥远的边关,那大朵大朵的麝香百合是否已达成了‘她’的心愿。
穿越千年的爱恋,却显得苍白而无奈。曾经最深沉的感情,却终究敌不过时间的流逝和摧残,当一切都已成空,只有那满园的樱花盛放了又枯萎,在诉说着此去经年。
多年以后,仰望天空。
又一年柳絮飞扬,樱花轻舞。
玉瑶,你已转世来到人间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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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8 11:16:12 | 显示全部楼层
一晃四年。

若霏殿里那一棵棵樱花树烂漫了一年又一年。

不可扭曲的宿命,纠缠着她与‘她’的结,再次扰乱了看似平静的皇宫。

‘逆天符咒’再掀波澜!

她的噬心之痛到底要如何化解?

她与陌,与珞,还会演绎出怎样一场惊心动魄的爱恋?

当陌寻回那段被‘她’的血誓所封存的记忆,他还会一如既往的爱汐么?

当陌的记忆完整时,他的心里最爱的,是她?还是‘她’?

麝香百合带来的转世之人,青灰相士相中的可解她与‘她’千年死结之人,她们,又会在这场争斗中扮演什么角色?

是什么让龙陌一夜白发?

是什么让龙珞痛断肝肠?

重重迷雾再次笼罩后宫!

千年之结解开的最后,到底谁才会是最后获得命运亲睐的人?
天宇八年,隆冬。若霏殿的庭院里,那一棵棵姿态各异的樱花树瑟缩着空寂的丫枝,落寞地伸向云端。

浑黑的苍穹里,一弯残月幽寂地悬在半空。

万奈寂静的庭院里,寒风凛冽,白色的长袍顿时像羽翼般展开,眉眼间更显成熟的龙珞微仰着头,森冷的月光透过他黑如墨玉的长发支离破碎地散落下来。漫天飞舞的雪花里,他的忧伤似雾海,那双幽暗的黑眸里,盈满浓浓的孤漠。

距她离开,已经四年了吧?

四年啊。龙珞痛苦地叹息一声,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收握在一起,俊美如神祗的脸上,蓦地闪过一丝阴骘之色。

他恨她,恨她可以如此决绝地离开,恨她不肯给他一丝机会去挽留。这浑沌的三年,那些寂寞蓬勃地盛开,终于,他的心,在她毁灭般的离开后,再度被寒冰包围,如茧一般,层层缠绕,再也不会温暖。

“汐儿。”他喃喃地低语着,黑眸里,尽是刻骨地绝望。

万籁寂静地夜里,本想放纵自己掩藏已久的情绪的龙珞,却突兀地听到一断断续续的笛声。幽怨的曲调,徐徐传来,那恍若隔世的忧伤,让他寒冰一般的心蓦地一动。

是谁?也拥有如他般绝望的哀伤。

寻着笛声,龙珞踩着厚厚的积雪,绕过那一丛又一丛凋敝的樱花树后,一抹月白色的身影突地窜进他的黑眸里。那森冷如月光一般的衣色,让他的脚步蓦地一窒。

懒懒地靠在一棵樱花树下,黑眸里有一簇微小的火焰在跳动。

如泣如诉的笛声,在浑黑的天际里,如一弯轻雾环绕在白衣的周围,那一抹月白淡淡地隔离着所有温暖的靠近。恍若一方孤绝的天地。

时间缓缓流逝,龙珞的心绪随着那空灵的笛声渐渐变得安定。他微闭眼,开始享受难得的宁静。然而——

“臣妾参见皇上。”笛声戛然而止,换来的却是一个女子轻柔的嗓音。

“怎么不继续了?”抱怨似地睁开眼,黑眸里闪过丝丝不耐之色。他的眼前,月白衣着的女子低垂着头,整张脸都埋在阴影里,叫人看不真切。

一个影子闪回脑里,还没待女子回话,龙珞突地绷直了身子,声线略显紧张地命令她道,“抬起头来!”

“臣妾不敢。”月白女子浑身轻颤,却固执地低垂着头。

“不敢?”厌恶地皱了一下眉头,下一秒,龙珞修长的手指已抬起月白女子光洁的下颚。“是你?”当看清那模糊的脸庞时,他的嘴角却蓦地勾勒出一抹讥诮的笑。

晕白的月光里,那女子面色惨白,看向龙珞的眼眸里,却隐藏着浓烈的感情。

龙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地转过身去,白色的长袍被凛冽的风吹胀开来,雪花瞬间便灌了进去。扑面而来的寒气,让他微微一颤,他想起了那个惧寒的汐儿,不知道她在云端,是否还畏惧寒冷?

“好好地待在你的常宁殿,不要再出现在朕的面前。还有,不要以为你是她的亲人,就可以随时出入若霏殿!记住,朕只会放任你这一次。”丢下决绝的话语,一袭白色长袍的龙珞在漫天飞舞的雪花里,渐渐地撤离了她的视线。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般久,着月白衣色的女子这才恍若大梦初醒般,恭敬地福身道,“臣妾恭送皇上。”

然而,那抹白衣却消失了良久。只剩下满庭院空寂的白和穿肠蚀骨的寂寞。

“云贵人,夜深了。”身旁一个着湖蓝宫装的女子满脸担忧之色地看着还处在恍惚状态的月白女子,轻声地提醒她道。

“浣絮,你说我是不是太不识好歹了?”被唤作云贵人的女子眼神空洞地看着湖蓝宫装的女子,毫无血色的脸上,满是浓浓的悲戚之色。

“娘娘……”浣絮哽咽着唤了她一声,却也不知到底该如何安慰自己的主子。

“已经一年了呢。”凄凄的月光洒落在她清秀的脸上,一层又一层伪装的漠然之色被剥离开来,她浅笑着伸出自己薄凉的手指,看着雪花穿手而过,她忽地哧哧地笑出声来,恍若一个纯真的孩童。

寂寞的一年,平静的一年,却又是内心波涛汹涌的一年。她本以为自己藏得那般好,却又终究不甘自己的一腔深情就此埋没在这深宫,所以她大胆的用了这计。可惜,终究是高估了自己,他,心心念念地想着的只是那个名为欧阳云若的女子。

就如这空寂的若霏殿,那一树树的粉白樱花烂漫了一年又一年。纵然红颜早逝,可他的心,却依旧停留在她的身上。犹如树的年轮,一圈又一圈,极尽深刻。

而她自己,却连替代品的资格都被剥夺了,还能在奢望什么呢?姐姐啊,若是看到他那般记挂你,你是否也会后悔如此决绝地离开他了呢?

“可是珞,难道你只记得我是她的表妹么?”着月白衣色的女子微仰着头,朵朵雪花洒落在她的脸上,犹如泪水蜿蜒滑过的痕迹。

她从未告诉他,她是落离,师落离。

不是不愿,是他从未给过她这样一个机会。她清楚,让她进宫,只为思念那个已经消失在他生命里的女子。可惜,她不像她啊,没有一丁点的相象。

她的眉,弯弯的好似两弯月牙;她的瞳,幽深得如一潭枯井,不似她的纯真,也不似她的闪亮如繁星。

所以,他才会在喜帕挑起的那刻,怔忪良久,最后吐出的字句,却是冰冷的“你不像她”,然后干净地消失在她的面前。大婚之夜,她一个人孤单单地枯坐到天亮,看着那臂粗的红烛落下一地斑驳的烛泪。

那一刻,她的心绝望到透不过气来。

可是,她还是妄想着有一天能取代她在他心中的位置,妄想着有朝一日,他能正眼看一下她,然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浣絮,你还曾记得那青灰相士么?”踩着厚厚积雪回去常宁殿的路上,落离搭着浣絮的手,突兀地问了一句。

浣絮愣了一下,随即轻点了一下头,“自是记得。”

落离回过脸来,幽深的眼眸里闪着些许诡异,“宛常在,据说在进宫前,也曾见了他一面呢。”

“她?”浣絮讶异地反问一句,身子突地变得僵硬,“那么娘娘,你有何打算?”

“没有什么打算。”落离冷冷地回道,接着自顾地向前走去,只留下浣絮呆怔在原地。看着苍穹里的那弯残月,她恍惚想起一年前那个桃花烂漫的春天。

那年,她的命运被改写的天宇七年。

天宇七年的三月,娇艳的桃花开满整个延城,粉嫩的颜色更为延城平添了几分喜气。

一袭月白衣衫的落离团扇轻摇地漫步在碧落河畔,她的身后是满脸喜色的浣絮。河畔,那一树树娇艳的桃花宛如娉婷少女,迎着微风,懒懒地舒展着身姿。

“小姐,桃花。”浣絮捧着一大束桃花,献宝似地凑到落离的面前。

落离清浅一笑,接过浣絮手中的花,轻轻凑进鼻尖,心里便满是清幽的桃香。看着落离眼里的笑意,浣絮这才放心似地夸张地长舒了一口气。

“怎么了?”落离微侧头,神情疑惑地看着她。

“没事。”浣絮回她一个大大的笑容,害怕她继续纠缠在这问题上,忙又将注意力拉向了前方的一大堆人,“小姐,那边似乎很热闹呢。”

心知这小丫头爱凑热闹,落离便笑着点点头,径直向人群走去。身后的浣絮轻拍了一下胸口,看来今天冒险带小姐出来赏花是真值了,小姐的笑容,她可是有好久都没见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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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8 11:16:40 | 显示全部楼层
自从夫人娘家出事后,小姐就再也没笑过,虽说皇上明察秋毫,宰相大人的事没牵扯到其他人,但是欧阳一派的势力也被大大削弱了,而师家为了表明自己的忠心,也请旨举家迁回了延城。但夫人经这一打击,精神便更加不好,整日的卧床休息。而小姐也因此整日郁郁寡欢。

“诶。”浣絮轻叹一声,但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灿烂笑容向她招手的小姐,她忙藏起满腹的心事,努力地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向落离跑去。

一棵低矮的桃树下,着青灰衣衫的相士微闭着眼正向一个老妇人说着什么。浣絮好奇地拉了拉落离的衣袖,低声道,“小姐,那相士说些什么?”

落离轻摇头,“我刚到,还未曾听清楚。”

“哦。”浣絮吐了吐舌头,竖着耳朵仔细听了起来。然而,那相士却说得极玄妙,听了半晌,浣絮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不满地微蹙黛眉,她忽地凑进落离的耳边道,“这相士说得乱七八糟,还端地没有那花儿有趣。”

“不是你说有趣才要来凑热闹的么?”落离佯怒地瞥了她一眼,身子却也随着浣絮的脚步移动着。

“您不也早想走了么?”浣絮朝她挤挤眼,一副‘我早知道是这样’的模样。

“你——”落离生气正欲拿花丢浣絮时,一声轻唤蓦地响起在她的身后——

“师落离。”

反射性的,落离回过头来应了一声。

淡金的阳光下,一袭青灰衣衫的相士得意地捋着胡子,盯着她的眼眸里有诡异的精光在闪烁。

随后一阵刺骨的寒意散落在月白女子的周围,不详的感觉陡然自心底升起,落离死死地抓紧手里的桃花,忐忑不安地问道,“你到底是谁?怎会知晓我的名字?”

青灰衣衫的相士高深莫测地一笑,“师姑娘不必紧张,贫道只是看姑娘一副大福大贵之相,且红鸾星异动,故而特地来道喜而已。”

“道喜?”落离幽深的黑眸里闪过一丝惊疑,但下一瞬她又恢复了淡定之色,“道长切莫胡说,落离本是福薄之人,实在不敢妄想什么。况且,这里还有多人要向道长请教,落离就此拜别。”话毕,落离向他福了一下身,算作道别。可她的步子还未迈出,青灰相士便抬手阻挡了她的离去。

落离微怔,正欲开口时,浣絮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叉着腰指着那相士骂道,“好个不要脸的道士,主意竟敢打到我家小姐身上来了,真真不要命了!”

青灰相士淡淡一笑,并不理会浣絮,却转过身向围观的人群作揖谢罪,“真是对不住大家,贫道今日有些要事,还请大家原谅,改日定当再为大家占卜算卦。”

人群先是闹哄哄吵了一番,但在青灰相士不断地赔礼道歉下,便也渐渐散了开去。落离看得有些心慌,一旁的浣絮还要开口时,那相士已抢先道,“师姑娘,有些话,贫道想单独说与你听。”

“嘿!你这老道士……”浣絮柳眉倒竖,话刚说一半儿就被落离截下,她定定地看着他道,“既是如此,那么落离便不好再推辞了。”

“小姐……”浣絮急得忙唤了她一声,却被落离用眼神示意离开,心不甘情不愿的浣絮使劲瞪了那青灰相士一眼,便退到了另一棵桃树下。

青灰相士捋着胡子看了她良久,忽地笑道,“世事难料,但天命仍不可违。师姑娘,你命定的姻缘即到,切不可错过。这一世,你只能等到他。毁之,便再无姻缘可言。”

“多谢道长提醒。”落离嘴角含笑向他盈盈一拜。这番话其实并没有让她记挂在心,这么多年来,她几乎打发了所有前来求亲的人家,师老爷虽然生气,但也不敢硬逼她,如今,师夫人的娘家更是出了这等大事,落离的终生大事倒也显得不重要了。

而落离,至珞封了她的表姐——欧阳云若为妃后,今生她便再无期望,只愿守着自己的家人如此平静地过完这一生。

“师姑娘切莫不当回事。”青灰相士一脸严肃之色地向她摆摆手,随后又从自己的背囊里拿出一株百合,纯白的花瓣在金色的阳光下淡淡地摇曳出一圈紫蓝的光晕,“这朵麝香百合,乃是‘她’的本命之花。”

“‘她’?”落离微诧,怔怔地接过相士手里的百合。

青灰相士满脸凝重之色地点点头,“五岁时,贫道预言‘她’乃‘红颜祸水’,本想将‘她’渡入红尘之外,却没料到十五年过去,天定的宿命仍然让‘她’魂归西天。凡尘种种,本皆与‘她’无缘。然,命运的齿轮总不会如此简单地运转——”

青灰相士顿了会儿,看向落离的眼眸里含有些许怜悯,“不可强求。不可强求。”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哈哈哈哈。”一阵疯狂的大笑声滑落后,着青灰色衣衫的相士已消失了踪影。

落离呆怔在原地,看着自己手里那株诡异的百合,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突地蔓上心尖,那一瞬,她恍若看到有着倾城面貌的女子眉眼含笑地看着她,点点雾气弥漫看来,‘她’精致的唇角突地散开来,留给她一朵忧伤至极的微笑。

毫无意识地伸出手去,想要抚平倾城女子微蹙眉头的落离突地被浣絮的唤声惊醒过来。

“真是糊涂了。”她有些失魂落魄地摇摇头,赏花之意早已没了,也不顾浣絮满腔的关切,一个人恍恍惚惚地向前走去。

那一刻,碧落河畔的桃花尽数洒下,娇艳的桃瓣妖娆得如一丛蓬勃盛开的彼岸花。

那日后的三日,落离本早已忘却了那些诡异,然而师家却突兀地接到圣旨,要她进宫。那一瞬,她才恍惚想起青灰相士的话语,虽有些怔忪,但更多的却是喜悦,毕竟这天,她盼了十五年,十五年呵!

常宁殿外,漫天的雨丝滑落。

落离斜靠在窗边,看着雨帘怔怔出神,最近她总是不断地回忆起偶遇青灰相士的那日,心里的惆怅也一日比一日更盛。

“不可强求?不,可,强,求?”落离伸手接着欢快滴落的雨滴,喃喃低语道,“是要我,安分守纪地做这个贵人娘娘么?”

“娘娘,天凉,您还是进来吧。”一旁的浣絮实在担忧不过,终于忍不住出声道。至那晚从若霏殿回来后,小姐就一直靠在窗沿边发呆,让她心里委实难过。

还沉侵在自己思绪里的落离对浣絮的话充耳不闻,清秀的面上,满是浓得化不开的忧伤,据说珞这几日都留宿在琬月殿。

“珞啊,那样一个平凡的女子,到底哪里值得你如此对她?”痛苦地闭上眼,一行清泪滑过她白玉般的面颊。顿了半晌,她忽地睁开眼来,看着浣絮的黑眸里有股火焰在熊熊燃烧,她说,“明日,我们去拜访,宛常在。”

帝都的天气,时好时坏。昨日还是潺潺细雨,今儿却是鹅毛般的大雪翻天覆地。浣絮扶着落离在铺满厚厚积雪的御花园的小径上小心翼翼地走着,空寂的庭院里,只有雪落的声音清晰可闻,落离微抬手,看着晶莹的雪花跳落在指尖,一丝欣喜蓦地蔓延过心尖,那几乎被湮灭的记忆竟再度向她袭来,叫她又是一阵呆怔。

那一年,也是这样大的雪吧。

“娘娘,时辰不早了。”谦恭的声音将落离从回忆里拉回了神,她微侧头,却只见浣絮那双黑亮的眼眸在细碎的额发下闪闪发亮。

浣絮这丫头,经过这一年落寞的皇宫生活,似乎再也不似往日的纯真了。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轻叹一声,搭在浣絮手腕上的手蓦地一紧,她诧异地微抬头,却只见落离朝她微微一笑,“浣絮,我已想清楚了。日后,我再也不会试着唤醒他对我的记忆了。那,只能是一段被遗忘的过去。”

浣絮没答话,只是掩埋在碎发下的眼眸变得更加闪亮,晶莹的泪珠滑落如瀑。

“云贵人到!”小太监尖利的声音刚落下,一袭堇色长袍的女子莲步轻摇地走了出来,向眼前眉目清秀的女子恭敬地福了下身,“宛裳见过云贵人。”

“妹妹多礼了。”落离嘴角噙着一丝灿烂的笑,忙不迭地将眼前向她行礼的女子扶了起来。

琬月殿的内殿内,落离依旧笑脸盈盈地和楚宛裳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闲话。看着面前毫无姿色可言,虽尽得恩宠,却仍旧恪守本分的女子,落离忽觉有些失落。她记得这宛常在同是奉了圣旨进宫,因为是帝都县令之女,身份低微,便只封了常在的头衔。没见她以前,一直以为她是怎样闭月羞花的绝色女子,倒没料到竟是这般普通。

珞,难道你是想要这样来报复离开你的她么?

有些惆怅地将视线拉得远些,一株纯白的百合便突兀地进入了她的视线。落离像是被针刺着了般,慌忙站起了身,脚步凌乱地向那插着百合的花瓶走去。一旁的宛裳疑惑地顿了会儿,待看到月白女子满脸迷惑的神情时,她忽地扯开唇角,平淡无奇的面上杂入一丝甜蜜的娇羞——

“这株麝香百合乃是皇上特地遣人从边关运送回来的,他说这百合有平神宁气的作用,好让宛裳好好安胎。”

“安胎?”落离神情恍惚地低喃着重复道,看向麝香百合的眼里盛满浓浓的忧伤,心脏似突地被一把尖刀划过,扯扯的疼。

没注意到面前女子越来越白的脸色,楚宛裳依旧甜蜜地回忆着,“皇上说这麝香百合乃是边关的圣花,定会佑护我的孩儿。”

“是吗?”呆滞地敷衍着她的话,落离隐藏在宽大袖袍里的手越收越紧,长长的指甲嵌入肉里,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她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似乎都随着楚宛裳的话而被抽干了,只徒留一具躯壳,如行尸走肉般。

“姐姐,你知道么?这麝香百合还真是株奇花呢,这大冬天的,居然也开得这般绚烂。”楚宛裳走进那株百合,伸手轻轻地抚弄着她娇嫩的花瓣,喃喃低语道,“可是皇上他,似乎更爱看这株百合。”

时间在难堪的沉默里慢慢的流逝着,两个女子恍若都深陷入自己的思绪里,琬月殿里厚重的空气压抑得叫人难以呼吸。内殿外,鹅毛般的大雪依旧,那晶莹的雪花和着那株不同寻常的麝香百合在茫茫雪地里,忽然摇曳出一圈圈紫蓝的光晕。

这,难道又似在诉说着,那不可扭转的宿命?

“姐姐。”一声欢快的低喊声打破了这异样的沉默,只见楚宛裳一脸灿烂的笑意,她纤细的手指放在小腹上,平淡无奇的面上,有种母性的光辉在闪闪发亮,她眼神澄澈地看着落离道,“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希望姐姐也能给他祝福。”

“祝福?”落离回过神来,看着那略微隆起的小腹,一个邪恶的念头蓦地闪过她的脑海。她颤抖着步子向宛裳跟进一步,苍白的手指覆上宛裳的指尖,一种奇异的感觉忽地蔓延开来,她微怔,想要使劲按下去的手却突地怎样也使不出力气。

落离眼神空洞地看着那微隆的小腹,浑沌的脑袋里似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催促她,它似在告诉她只要她稍微一用劲,便可以尝到报复的快感。然而,脑袋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在义正严词地告诉她,这腹中孕育的只是一个无辜的小生命,她怎么能这样残忍地毁掉他的存在?

苍白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落离微抬首,却只见楚宛裳目光柔和的看着她,恍神地盯了她一会儿,落离忽觉心里一阵莫名的难受,她恍惚透过她,看到龙珞寒冰一般的目光。如果这宛常在果真诞下一位皇子,那她还怎能有机会挽回珞的心?

一丝凛冽的寒光蓦地至她幽深的黑眸里闪过,落离已欺身上前,按在小腹上的手渐渐发力,。楚宛裳对这一变故惊骇地瞪大了眼,她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被覆着在她小腹上的手使劲地往后推着,她看到云贵人冰冷得有些扭曲的脸,一股寒意至心底冒起。

“姐姐你——”

她的话还未说完,一个满含怒气的声音已炸开在落离的身后——

“你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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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8 11:17:07 | 显示全部楼层
她的话还未说完,一个满含怒气的声音已炸开在落离的身后——

“你在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让落离蓦地清醒过来,她慌忙转过身,却只见龙珞冰寒的黑眸里,厌恶越积越深。

珞,珞。她在心底颤抖地唤着,为什么会这样?皇帝来了,为什么没人通报?落离疑惑的目光探询得远些,却只见一脸担忧之色的浣絮静静地跪在门边,而她的身旁,宛常在的侍女——琉璃眼眸含笑地跪侧一旁。

原来竟是这样。

落离轻扯唇角,想不到这表面纯真的宛常在,还真是深不可测。

“裳儿,你没事吧?”龙珞有些心疼地扶着被吓得面色苍白的女子,温言软语地安慰着,只是那双细长的眼眸里却丝毫没有疼惜之情。

楚宛裳泪眼迷朦地倚在龙珞的怀里,“皇上,臣妾真是该死,差点害了我们的孩儿。”

龙珞剑眉微拧,侧过头,冰冷的视线立马粘上了静站在一旁的落离。寒意猛地爬满全身,落离微颤,福身道,“臣妾参见皇上。”

将楚宛裳丢给她的侍女后,一袭白袍的龙珞轻踏着步子向落离走来。站定后,他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颚,菱形般的薄唇抿成一条僵直的直线,“看来你是忘了朕警告你的话?”

“臣妾不敢。”落离咬唇,腾地跪了下去。

“那,告诉朕,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龙珞俊美如神祗的脸蓦地凑近落离的鼻尖,瞬间,她幽深如潭的黑眸便牢牢地粘上了这张她想了十五年的容颜,心里有股疼痛慢慢延展开来,她一眼不眨地凝视着他,期望时间就此停住。可惜——

“不要对朕存任何幻想。”他残忍地牵开唇角,冷笑着将她推开。落离一个不稳,跌坐在地,眼神呆滞地看向前方。她光洁的下颚,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余温,令她眷念的温度啊。

殿外,鹅毛般的大雪仍是翻天覆地,有着古老繁复花纹的瓶子里,那株纯白的麝香百合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皇上,刚才是臣妾自己不当心,不关云贵人的事儿。”眼见气氛就要变得尴尬,楚宛裳莲步轻摇地走过来,拉着龙珞宽大的袖子,像是宣示自己胜利般地朝落离眨眨眼。

厌恶腾地闪过龙珞的黑眸,转过来看着宛裳的眼神却又蓦地变得柔和,他拉着她的手,将她扶在床榻边坐下,这才埋怨似地说道,“知道自己怀了孩子,就应该好好休息,有些闲人,不见也罢。”

他的话犹如一把尖刀刺进落离的心脏,她眼神迷离地转过头,看着前方那对恩爱有加的人,那道被时间掩埋的伤口恍若又一次被撑胀开来,她微微张口,忧伤的声音顿时洒落一地——

“那株百合,是为了她?还是为了‘她’?”

覆在宛裳小腹的手指腾地一僵,顿了一会儿,龙珞忽地冷笑着看向她道,“你原本只是个替身,但如今,你已没有这份资格。”

“朕说过的话,不想再重复多次。给你的恩惠,只为她。”

“跪安!”

面色惨白的落离低垂着头,直到眼眸里那股想要喷薄而出的潮水再度退却后,她这才恭敬地福了下身,长长的指甲已在她白玉般的手心里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她才不会这般轻易放弃,不管他是为她,还是‘她’。终有一天,她,师落离,定会成为他最爱的人……

看着云贵人满心不甘的跪安,楚宛裳不露痕迹地勾了下唇角。

不要以为她只是县令之女,身份低微,便可以拿着贵人的身份来向她示威!待宫女们都识趣地退下后,宛裳体贴地将一碗莲子羹端过来,语笑嫣然道,“皇上,这是臣妾亲自熬的。臣妾手艺不精,还请皇上不要介意才是。”

一袭白袍的龙珞面色阴郁地盯着她,丝毫没有接过来的意思,那双细长的眼睛里,除了孤漠,似再无其他。宛裳一个寒颤,几乎端不住碗。她目光怯怯地看着他,张嘴欲说时,却听他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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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8 11:17:46 | 显示全部楼层
“你,应该守好自己的本分。”

一句话,让宛裳原本欢愉的心情顿时跌落谷底,眼泪蓦地滑落,她低垂着头,紧盯着自己的鞋尖。迷朦的视线里,她只看到那双绣着繁复花纹的靴子在她的面前凌乱地移动着。心里突地一阵难过,她微抬头,却只见龙珞颀长的身影被一圈又一圈厚重的忧伤所笼罩。

花瓶里,纯白的麝香百合摇曳生姿,龙珞修长的手指抚弄着她们娇嫩的花瓣,有丝丝暖意从他的指尖蔓延开来,阴鸷的面上,蓦地飘来一丝柔情。

玉瑶,四年了。那大朵大朵的麝香百合是否已达成了你的心愿?

还是,你已平凡到我身边了么?

念及此,他微侧身,柔和的视线一碰触到身后低眉顺眼的平凡女子却又腾地变得寒冷起来。他不知道这算不算自欺欺人,天宇六年,自他处理好朝中关于宰相势力后,便固执地定要去寻她。他不相信她真会如此决绝地离开,他抱着渺小的希望,希望那大朵大朵的麝香百合并未带她离开,也许,她只是隐藏在鹰仪皇朝的某个地方。

那一年,他发疯似地寻过一地又一地,然而,眼看日子一天又一天地滑过,她,却依然音讯全无。每日的夜晚,他放纵自己得喝得酩酊大醉,企图通过酒精来麻痹自己的神经。可惜,越喝越清醒,他不断地想念她,想念她的衣着,想念她的容貌。

万籁寂静的夜里,他总会歇斯底里地大叫,每每不可自抑。

然后,他遇见她,这个相貌普通的平凡女子。那一刻,他忽然就想起‘她’,想起与‘她’的来世之约。

“珞,将我葬在边关,我要大朵大朵的麝香百合在我的身边绚烂地绽放,来世我也定要与你相遇,那时我再也不要倾国倾城,只愿与你平凡到老。珞,珞,你能答应我么?”

当时的他,是答应‘她’了吧?他醉眼迷朦地看着那个平凡的女子,耳朵里满是她软软的关切之语。

然后,他试着让自己做一场华丽的梦。

然后,他接她进宫,晋为常在。

龙珞抬手揉揉额角,暗夜的黑眸里,浮起一层浅浅的痛苦之色。

后宫,没了他的汐儿后,就像一个破败的花园,如无必要,连踏进一步都显多余。刚才要不是宛常在的宫女跑来告诉他,云贵人有意加害宛常在的孩子时,他才没这个闲工夫管这群女人的争风吃醋。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啊,如果不是朝中大臣老在他耳边念叨这皇帝不可还无子嗣,他定不会让这些无谓的女子怀有龙胎,一直以来,他想要的只是他与汐儿的孩子。

“汐儿。”龙珞痛苦地低吼一声,修长的手指拢握成拳,股股青筋像是要暴裂出来般。刚踏进殿的小灵子看得一阵心惊,恭敬地低垂着头行礼道,“皇上,左渊大人在御书房求见。”

“你怎么不早说?”龙珞腾地转过身来,有微小的火焰在深邃的黑眸里闪闪发亮,随后如一阵风般跑了出去。

一旁的小灵子微怔片刻,也蓦地转过身,一面向宛裳行礼告退,一面心情大好地跟着跑了出去。刚才,他恍惚看到皇上微扬的唇角,那可是发自内心的微笑呢。

而这边被遗忘良久的宛裳依旧低垂着头,黑亮的长发拂过面颊,刚才,是她眼花吗?她似乎看到皇上是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的。

从未见过的轻快步伐。

宛裳怔忪,纤细的手指慢慢覆上自己微隆的小腹,忽地淡淡的笑起来。

不管怎样,她,终究是怀了鹰仪皇朝的第一皇子!

一片银白之色的御花园内,落离精致的绣鞋踩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和着厚厚的积雪吱呀直响。身旁的浣絮满脸紧张之色地搀着她,一行人随着她的步子不紧不慢地走着。

微风吹起落离散落在耳旁的一缕长发,她忽地就停住了脚步。原本低垂着头的浣絮疑惑地抬头,却见眼前的一个亭子里,一袭淡黄长袍的初贵人正围炉煮茶。

落离怔住,看着“离叶亭”这三个苍劲的大字,她忽地又想起那张倾国倾城的容。一种熟悉的感觉蔓延开来。挥手示意浣絮退后些,她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一面亲热的唤着“初姐姐”,一面踏进了亭子。

原本只顾着煮茶的初贵人,一听到喊声,刚抬头,便看见落离灿烂的笑容,她慌忙站起来,将落离迎进来,笑道,“妹妹今日怎也这般好兴致出来转转?”

“哪有姐姐您好兴致呢。”落离娇嗔一声,便随着初贵人坐下。

火炉里的火散发出阵阵热气,温热的气息似乎也将落离心里那股厚重的寒意渐渐驱散。亭子外大片大片的雪花还在飘着,太监宫女们恭敬地站在一旁等着主子的吩咐。

初贵人笑脸盈盈地一面指挥着贴身侍女晴月弄茶,一面和落离东拉西扯地说话。气氛虽不热烈但也不会清冷。过了半晌,初贵人忽道,“云妹妹刚才是从宛常在处过来么?”

闻言,落离拿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刚才龙珞说的那番话似又传回她的耳朵里,叫她禁不住一阵心酸。尽力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她不自在地牵开唇角道,“姐姐问这话做甚?”

“看开些。”以为她是在宛常在处受了气,初贵人安慰似地拍拍她的手背,闪亮的黑眸里,忽地划过一丝惆怅,“有时候,我真的很想问皇上,怎会独宠那样平凡的一个女子?若赞她性情温和,可这后宫内,比她更温婉的人多了去。真是叫人想不透。”

落离不置可否地听着,探询的视线却直直地看向初贵人那双闪亮的眸子。是因为这双眼睛吧,珞才会一个月去她的宫里几次。这双眼,虽没有欧阳云若那般纯澈,但至少如繁星般闪亮。而她,身为欧阳云若的表妹,却丝毫与她不像。

她摇头苦笑,却看见初贵人眼里的惊诧,慌忙隐去眼里的嘲弄之意,她拉着初贵人的手,清浅地笑开,“皇上的喜好岂是你我能明白的?初姐姐也不要太过介意了,对了,刚才姐姐究竟要说些什么?”

“也是。罢了,说这些,只会徒添烦恼。”初贵人回握着落离的手,顿了顿,才对她说道,“刚才我看皇上急急地从琬月殿跑出来,连我给他请安,他也未曾听到。我以为怕是出了什么大事。”

“这样急?”落离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姐姐可有差人去打听一番?”

“刚遣了晴溪过去。”

落离点点头,气氛突地沉默了下去,俩人均有些神情恍惚地摆弄着茶杯。直到一身湖蓝宫装的晴溪气喘吁吁地跑进亭子里,这才打破了这异样的沉默。

“发生什么事了?”落离挥手免去晴溪的跪拜,急切地问道。

晴溪勉强顺了顺气,看着同样焦急的初贵人,忙不迭地回道,“期禀娘娘,是左渊大人回宫了。”

“左渊?”落离腾地站起身来,宽大的衣袖不经意扫过桌上的茶壶,滚烫的茶水瞬间便侵湿了她大片的月白色袖子。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先是一愣,随后还是浣絮先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跑过去帮落离擦拭着水渍。而落离却一把推开了她,急步上前扯着晴溪的衣袖,有些歇斯底里道,“他们讲了些什么?!是不是说她要回来了?!”

晴溪被她的样子生生地吓住了,一时呆怔在原地,没了言语。可是,这个平时看起来总是一副云淡风清模样的云贵人,今日怎会如此失态?

“妹妹,这是做什么?”初贵人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慌忙上前几步,拉住落离的胳膊,略带责备道,“妹妹你是糊涂了么?朝廷上的事岂是你我可以随便探听的?”

被她这一说,落离这才惊觉自己这般失态,忙放开了晴溪的衣袖,但两弯黛眉却纠结得厉害。初贵人看着她一脸凄惶的样子,感觉事不寻常,遂关切道,“妹妹究竟是怎么了?刚才说的‘她要回来’,又是怎么一回事?”

毫无焦距的视线淡淡地瞥了初贵人一眼,落离佛开了她的手,步子凌乱地向亭子外走去。浣絮一惊,随后慌忙跟了出去,刚想扶着落离踉跄的身子时,她却推了浣絮一把。漫天的鹅毛大雪里,落离微仰着头,冰冷的雪花跳跃在她清秀的面上,瞬间便融化成一条湿润的痕迹,宛如剔透的泪痕。

银白的世界里,那一袭月白衣着的女子像是被天地遗忘,初贵人扶着柱子,看着落离的闪亮眼眸里,全是不解之意。

时间在静默压抑的空气里流逝良久后,着月白衣衫的女子这才转过身,一步一步地靠近亭子里的初贵人。她伸出薄凉的手指慢慢地覆上初贵人的眼睛,初贵人微卷的睫毛轻轻一颤,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看着自己空落的指尖,落离忽地露出一抹凄凉的笑,她看着初贵人雪白的面庞,轻轻道,“姐姐,她要回来了。你那双闪亮的眼眸,再也唤不起他的兴趣了。再也唤不起了。”

“云妹妹你在胡说些什么?!”初贵人气极,恨恨地瞪着她。

落离朝她绽放一朵忧伤至极的笑容,她说,“欧阳云若。她就要回来了。”

“她没死?!”初贵人被骇得险些站里不稳,一旁的晴月忙扶住了她。看着落离远去的纤弱身影,她突地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扮演的纯真,竟只是自欺欺人而已,一抹寒光凛冽地划过她闪亮的眸子。

欧阳云若,假若,假若你真的回来,那么,这鹰仪皇朝的后宫,便再也不会如此的宁静。

苍白而瘦削的手指紧紧地收拢,初贵人雪白的面上,流淌着难以言说的决绝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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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8 11:18:26 | 显示全部楼层
浣絮满脸担忧之色地看着落离步子踉跄地在雪地里走着,看着看着自己的眼角禁不住湿润起来。这一年多来,她看着小姐从神采奕奕的样子变得这般萎靡,如今小姐的模样像极常宁殿那一树树开得颓败的梨花。

她总希望小姐能忘了那段美好的记忆,却不知她的小姐已将那段记忆刻入了骨髓里。原本的落离只想守着那段记忆孤独终老,可如今老天给了她一个机会,要她来到珞的身边,那么她便不要再与珞擦肩而过。

浣絮深深地吸了口气,将自己从纷杂的思绪里拉了回来,看着落离颤抖的背影,她忙扯出一抹淡笑,向前快走几步,来到落离的身边轻轻道,“娘娘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当年景妃娘娘葬身火海的事儿,宫里可是有好多人亲眼目睹的。今儿个左大人见驾,许是为了其他的政事。”

一脸恍惚之色的落离摇了摇头,幽深如井的眼眸黯淡得如一汪死水,看着那满院的雪树银花,她似是自语道——

“我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我的姐姐,欧阳云若,她定会再次出现在珞的生命里。”

半晌,她突地回过头来,有些凄然道,“当年冷宫那场大火来得蹊跷,再说那两具已被烧焦的尸体,谁又能肯定她们就是景妃和她的侍女?”

“娘娘的意思是景妃她还真的活着?”浣絮惊得瞪大了双眼,她原本以为小姐只是这几日未曾休息好,精神奇差,才会胡乱猜测,却从不曾细细琢磨。

“浣絮,你知道么?这么多年来珞从未放弃过寻找她。你还记得天宇六年那场惊心动魄的大寻找么?如若不是当时朝廷局势不稳,只怕珞如今还在宫外翻天覆地地寻着她。”

“可是,一年前,太后不是以死要挟,要皇上放弃寻找了么?”浣絮听得越发提落离难过起来,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

“不能明查,就不能暗访了么?”

落离的唇边泛起一丝苦笑,她转过身,幽深的眼眸透过纷扬的雪花凝视着御书房的殿宇,目光深邃。

“也许,我们也是时候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了。”

炭火熊熊的御书房内,暖意浓烈。然而面色阴沉的龙珞却用堪比殿外寒冷数十度的视线凝视着恭身站立在案几前一身华服的男子,内殿里,有温度骤降的趋势。

良久,许是华服男子再也不堪承受粘着在自己身上的冰寒视线,只见他微抬头,却是面如冠玉,一副书生模样。

“皇上,请示下。”

龙珞冷哼一声,并不答话,那双暗夜般的黑眸死死地盯着他,竟叫他一阵恶寒。良久,才听得龙珞语冷冷道,“龙陌和她在一起?”

细密的薄汗爬上他的额角,听着龙珞好似冷淡的话语,却也难掩语气里的妒火,左渊稳了稳心神,这才忐忑不安地答道,“玄亲王与娘娘都待在驿馆里,由奴才们小心侍侯着。”

“龙,陌。”恨恨地咬着这两个字,龙珞握着茶杯的手越收越紧,透白的瓷杯渐渐裂出些许细缝。

她,竟然该死的与龙陌在一起?!

“砰”地一声,茶杯还是未能逃脱被丢的命运,它沿着一完美的抛物线轨迹滑行,最后细碎的瓷花散开在左渊的脚边。左渊神色微凝,腾地跪下道,“皇上息怒。”

“息怒?”龙珞蓦地笑了起来,那苍凉的笑声里透露出太多的荒凉和悲伤,将内殿更是涂抹上了一层繁复的悲戚之意。

良久,那令人胆战心惊的笑声才慢慢的停下来。龙珞浑身僵硬地站起身来,俊美如神祗般的面上,却平静得好似玻璃镜面,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从未存在过。

“左渊,打点好一切,明日,朕亲自出宫接她。”
“皇上?”左渊讶意地抬起头,虽然他早知道皇上对景妃娘娘的情意,可是,这样出宫只怕并不妥当。刚想着怎样劝服皇上却腾地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冷然道——

“皇上是要失信于哀家么?!”

左渊随即转过身,只见着深蓝长袍的太后满含怒气地走了进来,他一愣,却又忽地醒悟过来,慌忙跪下请安道,“臣参见太后,参见云贵人。”

然而太后却是对他的请安充耳不闻,扶着落离的手背径直绕过他,直直地盯着龙珞道,“哀家在问你话!”

然而太后却是对他的请安充耳不闻,扶着落离的手背径直绕过他,直直地盯着龙珞道,“哀家在问你话!”

龙珞却不答话,冰寒的视线却向落离袭来,落离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向太后身边挪了挪。想似特察觉了她的不安,太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这才幽幽地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地对龙珞道,“皇儿不要怪罪云贵人。这事,哀家迟早也会知道的。再说这四年,你不也过得好好的?既然当年的她选择离开,皇儿你又何需再亲自出宫接她?像她那样不知好歹的女子,只会白白浪费你的一片心意——”

“够了!”龙珞面色阴郁地截断了太后的话,他浑身散发出的决绝气息叫太后心中猛然一动,她的皇儿,竟还似四年前那般爱欧阳云若么?

不行!她绝不会让那样的女子再度进宫的?!

思及此,太后有些恼恨道,“皇儿不要忘了,四年前你就已昭告天下,景妃因病逝世。假若你硬是把她接回宫来,你以何面目去面对你的子民?!还有她欧阳二小姐的身份,你以为朝中大臣会让乱臣贼子的女儿再度踏进鹰仪皇朝的后宫么?”

太后的话让龙珞浑身一震,当年知晓汐儿逝世后,悲伤的同时,他更是发出上谕,要举国哀悼三日。而铲除了老狐狸的势力后,为了实践当日他对汐儿的承诺,他不顾朝中大臣的反对,硬是免了欧阳家族无辜的人的连带罪责,单单处理了在朝廷中与欧阳郡联系颇深的官员。

龙珞夺步至窗边,他平视着前方,细长的双眼微眯,那漫天飞舞的雪花似突地在他的眼前凝结出苏汐灿烂的笑靥,唇角微勾,然后只听得他淡淡道——

“若是不能与她一起,这皇位,朕不要也罢!”

“你!”太后大惊,被骇得倒退几步,胸膛因怒气而不断地起伏着,她紧紧地抓着落离的手,眼眸里布满惊惧,她的皇儿,竟是宁要美人,不要江山?!

“好!好!好!你果真是哀家的好皇儿!!是鹰仪皇朝的好皇上!!”太后愤声骂完,便头也不回得离开了御书房。

还跪在原地的左渊连脊背都被冷汗所侵湿,刚才龙珞与太后的对话叫他听得一阵心惊,一时间,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照刚才的吩咐,办好一切。”

淡淡的嗓音传来,左渊微愣,半晌才木然应了一声,然后退了出去。

窗外的雪花轻轻地飘了进来,龙珞伸出手抓住了那一朵晶莹的雪花,蓦地笑开,“汐儿,四年了。再也不会让你如此轻易地离开。”修长的手指腾地握拢,有冰凉的雪水沿着他的手滑落下来,在窗棂上慢慢蕴染成一朵百合的形状。

慈宁宫内,太后斜靠在凤榻上,落离微低着头轻轻地给太后捶着腿,漆黑的发丝垂落下来,朦朦胧胧地遮住了她满面的绝望般的忧伤。

原以为太后定会阻止珞的决定,却未曾料到竟这样逼出了珞的真心。身性跋扈的姐姐啊,你到底是哪里值得他如此待你?!

“落离,你可知为何哀家会同意你进宫?”

一句低低地询问声将落离拉回了神,她微怔,这么久以来,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想她乃是欧阳郡的外侄女,虽师家并没有参与欧阳家的叛乱之事,但他们好歹也是欧阳家的亲戚,照理说,太后是怎样也不该答应让她进宫的啊。

怎样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轻笑道,“太后做事自有深意,臣妾不好胡乱猜测。”

太后悠长地叹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随后站起身来,落离正欲扶她时,太后却朝她摆摆手,自顾着走到窗边,许久,才低叹道,“要你进宫,自初也不过为了随他的意。原以为你也是个飞扬跋扈的主儿,但没料到却是个温婉之人。既是这样,哀家便不希望你再变得如其他后宫女人般勾心斗角,没事的时候也常来慈宁宫转转。哀家如今老了,身子骨也大不如从前,也不能常常出去转悠。”

太后高深莫测的目光向落离飘来,让她蓦地一颤,太后这是在告诉她,要她做她在后宫内的眼线?

“臣妾谨遵娘娘旨意。”挣扎了半晌,落离终究一脸平静之色地跪下谢恩道。

“好。不愧是哀家的好媳妇。”太后满意地将她扶了起来,“今日的事,你做得很正确,希望以后你也不会让哀家失望。”

“是。”

“还有,宛常在怀着的可是我鹰仪皇朝的第一皇子,哀家可不希望这孩儿会出现任何差池。”太后紧捏了下落离的手,“哀家宠你是一回事,但若你借此弄出什么事端,哀家也定不会护短。可曾听清了?”

有些许薄薄的雾气上涌,落离深吸一口气,再次恭敬地福身道,“臣妾明白,定不会辜负娘娘的一番疼爱。至于宛妹妹的孩子,臣妾定当仔细照拂着。”

这个太后,果真还不简单那。刚才在琬月殿里,自己要真是逞一时之快而害了宛常在的孩子,只怕她现在也不会安然地待在这儿。

后背沁出丝丝冷汗,落离薄凉的手指紧紧地抓住了宽大的袖袍。

看着落离远去的纤弱背影,太后又是一声轻叹。仿佛透过落离,她能看到自己可怜的侄女,至今还生活在冷宫里的蔓贵嫔——庄眉沁!

“眉儿……”太后喃喃低语,眉眼间参杂着些许疲惫。

大雪反反复复地下了一整夜,到清晨的时候整个帝都全都被笼上一层银白的光辉。

帝都的驿馆庭院里,空寂的丫枝交错盘旋。堆叠的雪花挂满枝头,清冷的空气里似流淌着冬天特有的寒香。

一棵树干粗壮的梨树下,有一抹紫色的身影在一个巨大的雪堆后面若影若现。然后只听见“啪”地一声,一个圆圆的雪球被使劲地放上了先前的雪堆。修长的手指在雪堆上来回地整理着,黑如墨玉的长发垂落下来,与剔透的白雪构成强烈的对比。

庭院里,寂静如斯,只有手指摩挲着雪所发出的细碎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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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8 11:19:42 | 显示全部楼层
“陌,接着!!”一声轻喊打破了寒冬里的寂静,随后一个红色物体飞快地朝雪堆飞来。眨眼的瞬间,修长的手指已抓住了红色物体。

“好!”满意地喝彩声响起。雪堆旁,那抹紫色的身影已慢慢突显出来,有细微的风慢慢滑过,紫色的衣袂轻轻飘荡开来,在空寂的庭院里画出一段优美的弧线。

梨树上,堆叠的雪花似慢慢地在发出柔和的光芒,一点一点地铺散开来,然后映上了一张俊美的脸,黑濯石般的黑眸里,全是满满的疼惜之情,如水的温柔浓浓地流淌在眉眼间。

“是要拿这个做鼻子吗?”嘴角露出一抹宠溺的笑,龙陌面向先前声音的发源地温和地问道。

雪堆正对着的窗子里,一个娇小的身躯被厚厚的狐裘包裹地像个粽子,只露出一张娇俏的小脸在对着庭院里的紫袍男子粲然一笑。

已过了悠悠四年,但岁月却似乎并未在苏汐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依然是那样的阳光,依然是那般充满活力,只除了眉间那淡淡的阴郁。

“当然是用来做鼻子拉。难道你见过眼睛是红色的人么?”特鄙视地向他皱了皱鼻子,苏汐细细的眉笑成两弯月牙。

“汐儿,你总是有理。”龙陌嘴角的笑容慢慢扩大,黑眸里点点温柔之气铺散开来。他转过身,开始用手里的胡萝卜仔细地做那堆雪人的鼻子,俊美的脸上却略过淡淡的抑郁。

一阵风蓦地吹过,趴在窗棂上的苏汐畏寒地缩了缩脖子,看着庭院里忙碌的紫色身影,她却轻轻地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她自作聪明地说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话,也不会这么倒霉一踏进帝都的城门就被那群虾兵蟹将给抓住了。

“诶。”某人懊恼地再次叹气。

可是珞啊,为什么你还不放弃呢?

苏汐抬起手腕,看着那条精致的白色缎带怔怔发起呆来。

“汐儿,过来瞧瞧。”轻喊声蓦地将发呆的苏汐拉回了神,她抬起头,看见紫色的衣袂在微风地轻佛下向蝶翼般慢慢腾开,有着一脸温柔笑容地龙陌正眼眸含笑的看着她。

唇角情不自禁地上扬,苏汐拖着笨重的身体跑了出去。

“啧啧,不错嘛。”看着堆叠在树下的巨大雪人,苏汐满意地点着头,随后她突地扬起满脸谄媚的笑拉住了龙陌的手臂,如繁星般闪亮的眼眸里全是满满的爱恋,她说,“我们帮他再做个老婆吧。”

龙陌微笑,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子,“还是我来做吧,你的身子本就惧寒。我可不想整天侍侯一个病号。”

“恩?你这是嫌弃我了不是?”苏汐用力地抓紧了他的胳膊,眼睛瞪得溜圆。

“好,是我错了。”龙陌无奈地笑笑,看着她得意地挑高眉毛,他的心顿时被被喜悦涨得满满的。如果,如果不用再面对接下来的一切,这样的美好,该是多么令人留恋啊。

细心地帮她拉紧狐裘,又对她仔细地嘱咐着。银白的世界里,有温暖的气息在缓缓地流动,堆叠着雪花的丫枝被风吹得簌簌作响,转身的瞬间,苏汐蓦地煞白了脸,有股撕裂般地疼痛腾地蔓延开来,她纤细的手指死死地抓着胸口,两弯细眉却已疼地纠结起来。

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龙陌一下慌了神,他抓着她的肩,急切地问道,“汐儿,你究竟怎么了?为什么最近胸口越发疼得厉害?”

疼得厉害的苏汐艰难地笑着摇摇头,光洁的额角上全是细密的薄汗。

满脸心疼地揽过她柔弱的身子,龙陌轻柔的嗓音里满是浓浓的疼惜之情,“汐儿,好点了么?”

苏汐没有答话,双手依旧死死地抓着胸口,待那一股钻心地疼痛终于慢慢消退后,她这才全身虚脱般地靠在了他的身上。感受到她的依恋,他更用力地抱住了她,黑濯石般黑亮的眼眸里流淌着难以诉说地痛苦。

他的汐儿,到底为什么要瞒着他受这么大的痛苦?

这四年来,她的疼痛似乎一日严重过一日,他也曾很严肃地问过她,却每次都被她装傻充愣地混了过去,叫他总是提心吊胆。本打算这次重回帝都,好找个大夫仔细瞧瞧,却没料到一踏进帝都的大门,便被侍卫们恭敬地请来这驿馆。

罢了,或许回了宫,才能彻底地根治汐儿的病吧。 龙陌轻叹着将怀里娇小的身子拥得更紧了些。龙陌轻叹着将怀里娇小的身子拥得更紧了些。

“还真是温馨啊。”犹如玄铁般冰寒的声音腾地在他们的后面响起,龙陌闻声微侧头,却是一袭白袍的龙珞面色阴郁地站在离他们不远处的梨树下,他的身后,数十个侍卫恭敬地站立着。

龙陌微叹,温润的嗓音里全是歉疚之意,他说,“好久不见,皇兄。”

龙珞冷哼一声,暗夜般的黑眸里叫人看不出一丝喜怒,他盯着那环抱着苏汐的手,仿佛要将它瞪出个窟窿来。良久,僵直的薄唇才散开一个弧度,“你还记得朕是你的皇兄么?”

雪落之声清晰可闻的庭院里,两抹倔强的身影僵持良久,最终还是龙陌服输般地开口道,“外面冷,有什么事还是回里屋谈吧。”说着,正要将怀里的人儿打横抱起,却突兀地听到龙珞冷冷道——

“天宇五年,你便舍了这玄亲王的身份。如今,你一介布衣还有什么资格再继续待在这驿馆内?”

“皇上……”左渊被龙珞的话吓了一跳,脱口道。

凌洌的视线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左渊,惊得他立马回神。老天,他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忐忑不安地低下头,左渊向后退了一步。

“既然如此,那我和汐儿便不再打扰。”

淡淡地回了一句,龙陌抱着苏汐径直向龙珞走了过去。擦身而过的刹那,一只带着恨意的手猛地拉住了龙陌的胳膊,龙珞凝视着前方,浑身散发出蓬勃的怒气。

空寂的庭院里,一棵粗壮的梨树下,有着红红鼻子的巨大雪人眉开眼笑地望着以奇怪姿势站立的两人,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细微的风延展开来,系在苏汐纤细手腕上的白色缎带像一只翩跹的蝴蝶扑扇着翅膀飞入龙珞暗夜的眸里。

点点惊诧在黑眸里铺开,这条缎带,她还留着?

这个认知让他终于从被那巨大雪人所激起的怒气里解脱出来,他慢慢转过身,一点一点地接触那被他刻入骨髓里的容颜。

还是那张娇俏的小脸,只是两弯细细的眉不知为何纠结在一块,是因为寒冷么?

心里微微一疼,那满脸的冰霜似在顷刻间退去,他伸出手欲将她抱起,却突兀地发现他的她安静地躺在龙陌的怀里!

他抬起头,正对上龙陌那双温润的眸子,无声的战争一触及发。

大冬天还冒出些许汗水的小灵子一看苗头不对,慌忙道,“皇上,娘娘向来惧寒,这大冬天的可要仔细着娘娘的身子。”

“左渊。”薄唇蓦地挂上一抹阴寒的笑,龙珞语调森冷道,“请玄亲王去天牢坐坐。”

左渊浑身一激灵,迟疑道,“皇上,这,恐怕不妥……”

“朕的话便是圣旨。”冷冷地截断了左渊的话,龙珞细长的眼里有微小的火焰在跳动。

“是。”终究不敢佛了圣意,左渊躬身领命,他转过身,向身后的侍卫挥了挥手。侍卫们也不敢怠慢,迅速地围了上去。龙陌看着不断向他靠近的侍卫,温润的眸子里是淡淡的释然之意。顿了顿,他正准备随着侍卫走时,却听得龙珞道——

“朕说的是玄亲王。”

侍卫们疑惑地停在了原地,还是小灵子机灵地向他们斜了一眼躺在龙陌怀里的苏汐。众人顿时明白过来,刚想试着叫玄亲往放下苏汐时,龙陌却恼恨道,“皇兄,你不要欺人太甚!”

“左渊!”对龙陌的话充耳不闻,龙珞寒声唤道。

“你!”龙陌气急,因抱着苏汐也不好施展手脚,在与左渊和侍卫们缠斗了几个回合后,便渐渐处于下风了。一旁的龙珞寒霜罩脸地看了片刻后,趁龙陌分神的瞬间,腾地跃地而起,轻轻松松地将他怀里的苏汐抢了过来。

“汐儿!!”龙陌大惊,俊美的脸上血色慢慢去。

龙珞唇角微勾,深深地看了龙陌一眼,便小心翼翼地抱着苏汐慢慢地撤离了龙陌的视线。

“她还没醒?”

没有一点温度的声音传进刚踏进殿内的小灵子的耳朵里,让他突地打了个寒颤。看着端坐在龙椅上的龙珞,小灵子在心里微微叹息了一番。

诶,他还真的是没闹明白,明明皇上那么紧张景妃,但为什么还要故意装作不在乎?

眼见龙珞寒冰般的脸有微微变色之意,小灵子慌忙将自己从胡想中拉了回来,他忙不迭地恭身请安道,“回皇上,娘娘还昏迷着。”

“这些个庸医?!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一个茶杯突地从案桌那端飞了过来,吓得小灵子慌忙跪了下去,颤声道,“皇上息怒,娘娘想是受了些许风寒,过不久便会醒的。”

“风寒?”龙珞剑眉微拧,懊恼地在原地转了几圈后,突地对小灵子厉声道,“进去告诉那群庸医,若是今晚还不曾醒来,就仔细着他们的脑袋!!!”

“是是,奴才遵旨。”小灵子连连磕了几个头后,便像阵风似地退了出去。

看着小灵子远去的背影,龙珞这才放开了紧握的拳头。他转过身,看着窗外那一片银白,点点忧伤蓦地在他俊美如神祗的面上弥漫开来。

他的汐儿,究竟是患了何种奇难杂症,连宫里的御医也束手无策?至那日他去驿馆将她抱回来后,已过去整整三日了,而她却从不曾醒过。

细长的双眼里腾地跃过一丝痛苦,龙珞神色黯然地垂首,黑如墨玉的长发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世界仿佛就此静了下去,暖意融融的御书房内殿的地上,泛着阴冷光芒的碎瓷片淡淡地摇曳开一地斑驳的忧伤。

时间悄悄得流逝着,待月华的光芒清冷地洒下后,在窗边伫立良久的龙珞才微微抬起了头。看着高挂在半空的那弯残月,暗夜般的黑眸里蓦地划过一抹凌洌的寒光,修长的手指慢慢收拢。

这些该死的庸医?!

“皇上!!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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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8 11:20:44 | 显示全部楼层
突兀响起的喊声,让龙珞僵直的身躯蓦地一颤,他慌忙转过身,向前快走几步,用力地扳着小灵子的肩急急地问道,“是她醒了么?”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灵子刚一点头,龙珞便腾地放开了他,然后箭步如飞地向西侧的暖阁跑去。看着龙珞就快消失在黑夜的身影,小灵子苦着脸一拍大腿,复又向阴影疾步跑去。

龙珞一踏进西暖阁,就看见苏汐躺在床上一会睁开眼,一会又闭上眼,如此反复几次后,最终喃喃自语地嘀咕着什么闭上了眼。

暖阁内的宫女们面面相觑,一个年长的宫女正欲打算上前看看苏汐时,眼角的余光却蓦地瞥到黑夜里那一抹突兀的白影,宫女先是一颤,忽地回过神来,就要跪拜请安时,却看见龙珞向她们摆摆手,宫女们会意,向他福了福身,便恭身退下。

怀着些许复杂心情的龙珞一步一步地向床榻靠近,看着那张他日思夜想的脸,心里突地划过一丝柔软。他坐在床沿边,一脸的冰霜渐渐地融化开来,他颤抖着手指想要抚摩那印入骨髓的轮廓,却蓦地在离她的脸只有几厘米时停了下来。

温暖的烛火摇曳下,他看到她纤长的睫毛颤了几颤,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两排浓黑的阴影。

“就这么不想看到我么?”低喃的声线里流淌着细碎的忧伤,龙珞细长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她。

意识到不能在靠装尸体过关的苏汐在心里小小的哀叹了下,然后她腾地睁开眼,努力地扯开一大朵笑容,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兴奋道,“好久不见了,珞!!”

看他没什么反应,她尴尬地抓抓头,随后又努力地打趣道,“这么久不见,珞似乎又长帅了呢。呵呵,应该有很多美女倒追吧。嘿嘿。”

呜呜呜,貌似她都这么努力了,为什么这张寒冰脸还是丝毫没有变化呢?她怕冷啊,再这样下去,估计这炭火烧得再旺也没啥用了。

他不置可否地盯着她,而她却躲躲闪闪地避着他的目光,气氛有些尴尬而诡异。

两人无声地僵持了一会儿后,实在受不了这难堪的沉默后的苏汐火气腾地也窜了上来,她蓦地转过脸来瞪着他,澄澈的眼眸闪闪发亮。

看着那张生动的小脸,龙珞忽觉埋在心间的阴霾似突地散了开来,薄唇不经意地勾勒出一抹舒心的微笑。这样的充满活力才是他所认识的汐儿。

被他突兀的笑弄得心里毛毛的苏汐狐疑地盯着他,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挪。龙珞的笑腾地将在唇边,暗夜的黑眸冰冷的雾气慢慢凝结。

暖阁再次沉寂了下去,龙珞僵硬地站起身来,步伐凌乱地走向窗边,踏碎一地的月光。

苏汐呆呆地看着他颀长的身影,看着那明亮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心里一酸,差点没掉下泪来。

珞,珞。

就在她恍神的期间,禁闭的门却突地被推开,一大片清冷的月光涌了进来。苏汐猛然间拉回了神,转头向声音的发源地看去,却是小灵子恭身领着她似乎从未见过的着月白长袍的女子。那一刹那,她心里莫名涌出一股蓬勃的怒气,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落离一踏进暖阁,就突兀地感觉到空气里弥漫着森冷的寒意。视线拉至窗边那被清冷月光笼罩的颀长身影,幽深的黑眸里那铺天盖地的心疼便蔓延开来。强按下心中的酸楚,她恭敬地向龙珞福身请安道,“臣妾参见皇上。”

龙珞转过身,冷冷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还没待落离回答,他又腾地将攻击目标转向了她身后的小灵子,“小灵子!你敢将朕的话当耳旁风?!”

小灵子被骇了一大跳,蓦地跪下请罪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龙珞还欲说些什么,却被落离抢了先。只见她恭敬地再次福身道,“臣妾是奉了太后的懿旨前来探望姐姐的病情。”

“厄,她不会又是太后的某个侄女吧?”苏汐撇撇嘴,却也更加仔细地打量起着月白长袍的女子。

“看完了,还不走?”龙珞不悦地挑高眉。

他果真是那么恨不得消失么?落离蓦地煞白了脸,她死命地咬住唇畔,努力地平复好自己的心情后,才抬起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太后要臣妾向皇上讨一句话。”

“什么话?”

“玄亲王已被关在天牢三天,请问皇上准备怎么处治?”
像是平地惊起的炸雷般,还没待龙珞有所反应,原本还坐在床上的苏汐腾地跳了下来,她快速朝落离跑去,拉着她的衣襟急切道,“你说陌在天牢?!这怎么可能?!”

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看着她那双闪亮的眼眸,落离嘴唇微微动了动,却没说一个字。

苏汐急了,她猛地放开了落离,忽地又朝龙珞跑去,她仰起脸,澄澈的黑眸里满是担忧,“珞,你老实告诉我,陌真的在天牢?”

她问地小心翼翼,她害怕一切的混乱又会因她而起,而现在她多么希望自己如今所感受到的一切都只是一场破败的梦境。她的陌啊,如神祗般高贵的陌,怎么能屈身在那种地方?!

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如果她未曾听说那青灰相士出现帝都,那么他们也不会再次进宫,陌也不会受到那样的屈辱!

看着苏汐满脸的担忧的神色,龙珞隐藏良久的怒火也腾地被点燃了,修长的手指粗暴地抬起她的下颚,他看着她,语调森冷道,“他身为我鹰仪皇朝的臣子,却敢偷运朕的妃子出宫!没将他斩首城外,已是朕对他最大的恩赐了!!”

“可他是你亲弟弟!”苏汐冷不丁地大吼一声。

“从朕知晓是他带你离宫的那刻,他便不再是朕的皇弟。”他深深地凝视着她,暗夜般的黑眸里隐藏着绝望般的忧伤。

心里微微发疼,尽量让自己忽略那深入骨髓的忧伤,苏汐一眼不眨地看着他,缓缓道,“带我去见陌。”

“见他?”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般,龙珞忽地转过身去,不可抑制般的大笑起来。

暖阁内,那悲凉的笑声和着满屋子凄冷的月光似将一切都变得忧伤起来。

苏汐怔怔地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良久,那大笑声才停住,冷着一张脸的龙珞度步到苏汐身前,他弯下腰,凑进她的耳边,瞬间魅惑似的嗓音便直直地钻进了苏汐的耳膜——

“做御前的宫女,否则,龙陌这一生便再无自由可言。”

龙珞冰凉的话语慢慢铺散在苏汐的耳边后,空气似蓦地凝滞了般。她惊惧地睁大眼,不可置信般地侧过头盯着那张邪美的脸,她看到他暗夜的黑眸里,闪动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这样的珞,似乎早已不是她所熟悉的。

看着苏汐微微煞白的脸,一丝心疼腾地升起,强逼着自己转过脸,龙珞寒着脸唤了一声“小灵子”便径直饶过落离干净地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

“就算朕是自私,卑鄙也好。可是汐儿,你知道么?我再也无法承受失去你的痛苦。”

微轻的声音在龙珞与落离擦身而过的刹那蓦地穿透她的耳膜,落离浑身一震,两弯黛眉顿时纠结在有一块,她微侧过脸,看着呆怔一旁的苏汐,一个念头蓦地划过她的脑际。

瞬间调好自己的面部表情,落离示意浣絮关门离去后,她淡笑着走过去扶着苏汐的胳膊向窗边的软榻走去,细心地将苏汐围了个严实,她这才笑意融融道,“姐姐这些年来可有曾想起过落离?”

温和的声音终于将苏汐拉回了神,她茫然地看着着月白衣衫的女子,迟疑道,“落离?”

“姐姐不记得我了?”落离心下微诧,看着眼前这个神情与欧阳云若似乎相差很远的人,她的心里突兀地涌出一股不安,她一直以为她的表姐,只是为了能重新获得恩宠,才假意变得温顺。如今看来,一切都不似那么回事,而且刚才她恍惚听到珞唤“汐儿”?!不是“云儿”,不是“云若”,却是她从未听过的名字!

落离被骇得腾地站了起来,失手打翻了矮几上的茶盏,沁凉的茶水洒了一地。

被她的举动咻地吓回神的苏汐突地白了她一眼,真是的,不就是不认得你是后宫里的某个高级娘娘嘛,用得着故意打破茶盏来提醒她的说?她现在被龙珞的话都弄得一个头两个大,却还要来应付这只花蝴蝶,她容易吗她?

说到这里,她又突兀想起还待在天牢的陌,然后神色又变得颇为沮丧起来。做御前的宫女,岂不是又要与珞纠缠不清?再说她这复杂的身份,貌似再待在这皇宫里,她小命危险啊。苏汐瞥了眼煞白了脸的落离,她蓦地轻叹一声,诶,应付珞的莺莺燕燕也是很痛苦的,就如现在。

可是陌的自由……

“姐姐,还记得我们五岁那年的隆冬吗?”凝了所有复杂的思绪,落离语笑倩兮地坐下来,仿若刚才的事从未发生过般,她拉着苏汐的手,企图中苏汐的眼里读出些什么。

然而苏汐却是被她的话骇得头又大了一分,僵硬地将手从落离的禁锢中挣脱出来,苏汐满脸不自在地别过眼,呐呐道,“这个,我早已不是景妃了,担当不起你叫我一声‘姐姐’。”

闻言,落离心里一惊,这欧阳云若不是最在乎这皇妃的身份,怎会像如此推脱干净?落离清秀的面上,疑惑之色越来越重,她看着她的侧面,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思考着是否要把那段她深埋入骨髓的记忆告诉她。

苏汐见她许久没答话,怕她又看出了什么端倪,再惹出什么事端,犹豫了会终究还是转过头看她,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我五年前曾不小心落水,小时候的事大部分是不记得了。”

“是吗?”浅浅地应了一句,落离依旧满脸笑容,“那么,就让我重新告诉姐姐一次,我是师落离,您的表妹。”

“表妹?”苏汐吓了一跳,完了完了,上次是亲妹,这次是表妹,那单纯的云芷还好对付,但这次这个表妹貌似就不简单了,光看她的笑容,就觉得深不可测。刚才她还提到她们小时候,老天,搞不好她们小时候就结仇了……

“姐姐在想什么呢?”一个关切的声音及时打断了苏汐的胡思乱想,落离看着她,幽深的黑眸掩饰了她所有的情绪。

“呵呵,没想什么。”苏汐僵硬地笑着,打着哈哈,视线乱瞄一通后,突地问道,“五岁那年的隆冬发生过什么吗?”

落离看着她再认真不过的神情,突然觉得自己这一年多来的坚持都是一场荒诞的笑话。她以为只要让欧阳云若知晓她在这皇宫里的存在后,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她除掉,来获得秘密的完整。如果欧阳云若真这般做了,那么她必有把握再次得到珞的亲睐,可是,眼前的她居然满脸纯真的问她,五岁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这不是太可笑了么?!

落离幽深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唇边的笑意慢慢地凝结,半晌,她面无表情站起身来走向门边,在踏出大门地刹那她突地回过头来,目光灼热地看着苏汐道,“那一年的隆冬,是昔日的玉妃——庄眉雪被撵出帝都的日子。”

玉妃?苏汐愣神地看着那抹渐渐地消失在茫茫黑夜里的身影,看着凄冷的月光,突觉‘她’的声音恍若穿过无数的虚空再次回响在她的耳边——

“如你所知,我乃是肃亲王的义女蒙玉瑶。可事实上,我姓庄,名唤眉雪,而当今太后便是我的姑妈。自小我便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小小年纪,便已出落得美艳异常。五岁那年,爹请来相士替我批命。那相士告诉我爹说,我乃是妲己转世,将来必定是红颜祸水。巧的是,此时还是皇后的太后正准备定下我与珞的亲事,知道了这件事后,她竟然叫爹将我撵出帝都……”

撵出帝都……

一阵寒风吹佛而过,苏汐一个激灵,从遥远的回忆中拉回了神。她摸了摸自己冰凉的脸颊,喃喃道,“四年了,难道这段过去还要再起波澜?还是,‘逆天符咒’的诅咒远没有结束?”仿佛是被自己的话吓着了般,苏汐慌忙关上暖阁的大门,幽暗的屋子里,烛火忽明忽暗,苏汐背抵着大门,骇然地抬起自己的手腕,看着那条精致的白色缎带,思绪蓦地又涣散开来。

自从用麝香百合治好陌的咳血之症后,她也没再接触过麝香百合,可奇怪的是,这四年多来,她的噬心之痛却越发厉害起来,每每发作之时,便如有万千只蚂蚁在肯噬心脏般。她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不仅惧寒得厉害,还莫名会突然晕倒,难道这一切都是在告诉她,终有一天,她会离开这里,离开鹰仪皇朝?

那么重回皇宫,是为了什么?

是珞真的不甘心自己就此离去?还是一切均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要她完成未完成的使命?那么,未完成的究竟是什么……?

“陌缺失的记忆!”闪亮的眼眸里忽地散开一圈璀璨的光芒,苏汐冷不丁地惊呼出声。仿佛是赞赏她终于记起来般,苏汐顿觉自己刚才还很虚弱的身体蓦地充满了力量,窗外,月华的光芒铺天盖地地散落,透过那重薄雾,她恍惚看到了虚空里那倾城的笑容,看到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浓浓的忧伤在慢慢褪去……

这一夜,她在疲惫中沉沉睡去,梦中那一年惊心动魄的皇宫生活再次浮现,她像是个孩子般,一会哭,一会笑。当黎明的光划破那重黑暗时,她才从虚幻的梦中清醒。

窗外,金色的阳光慢慢像水一样涨满整个天空,花园内那片银白的世界也渐渐凸现出原本的面貌,虽是凋敝的枯枝败叶,却莫名让人感到了新的希望。

而醒来后的苏汐却愣愣地看着屋子内豪华的摆设,思绪像是被谁掐断了般,竟想不起自己究竟为何突兀地到了这里。直到门外响起小灵子谦恭的声音才将她唤回了神——

“姑娘醒了么?”

姑娘?苏汐怔了怔,忽又想起四年前自己就葬身火海,唇角扯开一抹苦涩的笑,她走过去拉开了大门,‘哗’地一声,阳光像蝴蝶般轻盈地跃入暖阁来,照暖了一室的清冷。小灵子披着一身灿烂的阳光走进殿内,随后,一个着湖蓝宫装的女子低眉顺眼地跟了进来。

“她是晴溪,今儿个就由她为姑娘梳洗。”小灵子边说边侧过身子,着湖蓝宫装的女子闻声也恭敬地向苏汐福了下身,请安道,“姑娘吉祥。”

苏汐慌忙将她扶了起来,那小宫女一抬头,却是个机灵模样。苏汐真诚地笑道,“晴溪么?那等下就麻烦你了。”

“奴婢不敢。”晴溪不露痕迹地撤开了扶着她的手,嘴里说着‘不敢’,可语气里却丝毫没有‘不敢’之意。

苏汐看着自己空落的手,突然想笑,怎么她才刚回来,就莫名其妙地好象得罪了眼前这个女子,不是那个表妹这么快就动手了吧?诶,她还真是如以前一般受‘欢迎’呢。

“姑娘梳洗妥当了,就请随晴溪一起到御书房,皇上还等着呢。”小灵子一板一眼地嘱咐着,待苏汐很明白的点点头,他才放心地关上门退了出去。

不满归不满,这小丫头也不含糊,三下两下就帮苏汐梳了一个标准的叠髻,再帮她挑了一套烟蓝宫装。收拾妥当后,晴溪面无表情地领着她来到御书房的大殿外后,便一声不响地离开了,只剩下苏汐头大地站在殿外,一只脚一会儿迈进去,一会儿又收回来,两弯细细的眉毛纠结得厉害。

不满归不满,这小丫头也不含糊,三下两下就帮苏汐梳了一个标准的叠髻,再帮她挑了一套烟蓝宫装。收拾妥当后,晴溪面无表情地领着她来到御书房的大殿外后,便一声不响地离开了,只剩下苏汐头大地站在殿外,一只脚一会儿迈进去,一会儿又收回来,两弯细细的眉毛纠结得厉害。

这个御书房,她虽来过多次,但从未像现在一般紧张,连手心里全都是一层细密的薄汗。而且今早御书房好象特别的安静,她都在这徘徊半天了,却没有一个影子出没,厄,不会是小灵子骗她的吧?黑线刷地降了下来,苏汐黑着一张脸举步就跨进了大殿。

大殿内,也是出奇的安静,苏汐踏着细碎的步子忐忑不安地走着。就在她以为大殿就要沉寂下去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却蓦地响起——

“你来了。”

苏汐被骇了一跳,要不是因为这声音还算熟悉,保不准她就扯开嗓子凄厉地尖叫起来了。窗边,一抹白色的颀长身影被薄丽的阳光笼罩着,淡金丝线勾勒的轮廓浮着点点混乱的哀伤。

一种心疼至心底蔓延开来,苏汐呆呆地看着那张如神祗般邪美的脸,突觉脑袋里有些个被禁锢的东西在蠢蠢欲动,‘她’的话像是有灵魂般再次朝她袭来——

“因为你是我命定的转世,而自私的我害怕珞会因为你与我太过相像而把对我的思念转移到你的身上,所以在进行血誓时,我曾给你的心下过禁制,所以你绝对不会爱上珞……”

绝对不会……

“考虑好了吗?”龙珞依旧面朝窗外,清冷的声音像潮水一般蔓延至大殿的各个角落,也将苏汐从回忆里拉回了神。

她看着他完美的侧脸,却突兀地响起另一张如水般温柔的脸,心里针扎一样疼,她上前靠近他一步,语调急切道,“是不是我答应了,陌就能回玄亲王府?”

点点被冷漠伪装的面具撕裂开来,龙珞回过头,俊美的面上,僵硬得像木偶般,没有一点表情,他看着她,如冰似雪的嗓音随着薄唇的开启一点一滴地散落在苏汐的心上——

“朕说过,只要你答应做御前的侍女,朕可以让你马上见到他……”

“我答应,我答应。”还没等龙珞将话说完,苏汐忙不迭地打断了他的话。

“你,就这般急不可耐地想见到他么?”龙珞欺身上前,修长而有力的手指攫住了她的下颚,他看着她,暗夜般的黑眸里,那一簇簇熊熊怒火仿若要将她灼烧出几个窟窿来!

苏汐瞪了回去,“你答应过的。”

沉默而诡异的僵持,两人像是有深仇大恨般,倔强而固执地瞪着对方。

良久,他腾地甩开她,苏汐没能稳住身体,跌倒在地。龙珞转过身去,高大的身躯遮住了大片的阳光,墨黑的阴影在苏汐的娇俏小脸上凿出大片黯淡的伤痕。

“小灵子!”暴呵声落下后,小灵子瘦小的身影像鬼魅一般出现在寂静的大殿内。龙珞俊美的侧脸在阴影里晃出噬血的光,语气像水一般,冰冷地凝结成寒霜,“日后,她就是御前的宫女。带她去见他。”

两句话像是没关联地说完,却蓦地让苏汐紧绷的神经松弛。小灵子恭身领命后,便带着苏汐出了大殿。满屋跳跃的金色阳光,将龙珞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那一地,散落的是恍若隔世的忧伤,斑驳的阳光屑,支离破碎。

雪化的时候是冬天最冷的时候,虽是点点金光笼罩,但清冷的寒气依旧无处不在,苏汐拉紧了烟蓝宫装的衣领,小跑步地跟在小灵子的身后。

一路上,两个人像人偶般僵直地一前一后地走着,空气里满是古怪的沉默。苏汐低垂着头,额前散落的碎发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

“初贵人吉祥!云贵人吉祥!”

突兀响起的请安声让苏汐立马回魂,她慌忙抬起头,却是两个衣着华贵的女子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着她。苏汐僵在原地,也直愣愣地看着她们。小灵子转过头来向她狠命地使着眼色,苏汐这才如梦初醒般,慌忙福身道,“奴婢参见两位贵人,贵人吉祥。”

一袭淡黄长袍的初贵人满脸笑意地扶她起来,“这位姑娘模样倒是生得端正,是新晋的宫女?”

还没待苏汐回话,跪在一旁的小灵子已淡淡地开口道,“初贵人还真是心细,她是万岁爷近日钦点的宫女。”

“哟,你瞧我,光顾着看希奇了,倒把灵公公给忘了。”初贵人一副歉意满满的样子,侧头对落离笑了笑,方道,“灵公公快起来吧。”

小灵子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语气不卑不亢道,“两位贵人若是没有什么事,请准许奴才们离开。”

“急什么呢!”初贵人娇嗔一声,扶着苏汐胳膊的手渐渐用力,她看着她,浅浅的眸子里,倒映出苏汐苍白的面容,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苏汐冷冷地看着她,也不答话。初贵人满脸的笑意慢慢僵掉,尖尖的指甲就要透过烟蓝的衣裳死命嵌入她的肉里时,落离薄凉的手指却覆上初贵人的指尖,不着痕迹地佛开初贵人的手,她清秀的脸上是薄薄的笑意,“姐姐怎么自贬身份,和宫女一般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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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8 11:21:32 | 显示全部楼层
初贵人不置可否地斜睨着落离,闪亮的眸子里是高深莫测的寒光。

落离也不再看她,而是侧过身来一面替苏汐仔细地整理着被初贵人扯皱的袖子,一面轻声道,

“如今你只是宫女的身份,主子的问话,岂是能任由你性子爱答不答的?你说是吧,欧阳云若?”

落离抬起头来,幽深的黑眸里大雾弥漫,叫人看不真切她的真正用心。苏汐也没想到她居然会当着众多太监宫女的面,直接掀了她的身份。谁都知道,景妃——欧阳云若早在四年前就葬身火海,她这般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没待苏汐想得更通彻些,小灵子已冷漠地开口道,“云贵人怕是看错了。这位姑娘名唤念汐,她原本是左渊大人府上的家奴,皇上有一回到左大人府上做客,瞧她服侍周到,人也机灵,才点了进来……”

后面的话苏汐没听清楚,她所有的思绪都集中在了她的新名字上,念汐,念汐。嘴里喃喃地念着,心里却越来越酸,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样做才可以绝了珞的念头。‘她’的血誓曾给她的心下过禁制。她想,这一生,她恐怕都没办法回应珞那么深厚的爱。

这些年来,那‘逆天符咒’所引发的噬心之痛日渐厉害,这更让她感觉到那诅咒远不会那么简单地结束,她已害怕自己或许有一天会禁受不住那撕心裂肺般的痛楚而永远的睡去,然后留下陌一个人孤独而痛苦的活着。

忽然觉得,她的穿越旅途充满了感伤,充满了无奈。

苏汐暗恼地叹息,再抬起头来看着落离的眼眸里已划满了些许惆怅,唇边淡开一朵素雅的花,她眼神澄澈地看着落离,一字一句道,“奴婢初次进宫,有冒犯贵人的地方,还请贵人多担待。眼下,奴婢有皇命在身,看时辰,怕是不能再耽搁了,请贵人准许奴婢先行告退。”

落离笑笑,“既然如此,那退下吧。”

苏汐福了下身,步子刚迈出一步时,初贵人却伸手将她拦了下来,苏汐挑高眉,等着她的继续。一袭淡黄长袍的女子眼眸含笑,说出的话却是比冰还冷,“虽说有皇命在身,但主子的吩咐还是要听的吧?”她一面说还一面状似不意地瞟了下一旁突然噤声的小灵子,眼见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心底的石头才稍稍挨着地。

气氛的诡异让后知后觉的苏汐也察觉到了,敢情这帮人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心里虽然气愤,但是为了早点见到陌,同时她也不想多生事端,压住心底的火气,她淡淡道,“贵人要什么事请尽管吩咐,只要奴婢做得到的,必不推辞。”

“那么——”初贵人拉长了音调,看了看那张煞白的脸,心里是一阵畅快,视线转到落离身上,她清浅地笑开,“逛了这么久的园子,云妹妹怕是也累了。念汐,你就随晴月那丫头到霞飞殿去将本宫煮茶的用具拿到离叶亭去。这大冬天的,喝喝暖茶是最舒服了。”

落离没看她,视线飘忽地望着那碧蓝的天。初贵人只当她是默许了,便向晴月使了个眼色。一袭湖蓝宫装的晴月会意,踏着细碎的步子来到苏汐的身前,颇有些盛气凌人道,“既然娘娘发话了,想必念汐姑娘是十分愿意了。那么,就请和我走一趟吧。”

开什么玩笑!霞飞殿在整个皇宫的东侧,而离叶亭却在御花园的西侧。若是这样走一个来回,时间恐怕剩不了多少,到时宫门关了,她还怎么出去见陌?!

这初贵人,到底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这样整她?!还有这小灵子,一句话也不说,是存心想要她见不到陌么?还是单单地想为珞出气?苍白的双手紧紧地拢握成拳,股股青筋像是要冒出来般,苏汐咬着失血的唇畔,有股火似要在那澄澈的眼眸里燃烧起来。

没有人再说话,气氛就这样僵持着。

初贵人一副看好戏似的表情看着苏汐,既没有表现出对她的不满,也没有要放她离开的意思。没有主子授意,晴月也不敢放肆,御花园的小径里,一大群人静静地站立着,淡金阳光笼罩的容颜里,表情是千姿百态,丰盛如宴。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众人身边的雪都要化得干净了时,才听得一个细弱的声音道,“姐姐们都在这里做什么?赏雪么?”

不大的声音却是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苏汐移开瞪着初贵人的视线,然后她看到初贵人身后的太监宫女像潮水般慢慢退开,一个姿色平庸的女子莲步轻摇地朝她走了过来。

“宛裳给初姐姐,云姐姐请安。”楚宛裳一脸乖巧的模样福了下身。初贵人勉强的笑了下,算是叫她起了,而落离却还似沉侵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注意到情况的陡然变化。

“宛常在吉祥。”晴月领着一大帮太监宫女向她请安。

宛裳摆摆手,正想叫众人起身时,却见一个着烟蓝宫装的女子直挺挺地站立着,心下有些狐疑,视线再飘得远些,却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还来不及细细思考些什么,她已高声笑问道,“灵公公不在御书房侍侯圣上,怎么跑这儿偷懒来了?”

小灵子笑笑,语气平淡道,“劳宛常在挂念了,奴才是奉了圣上的旨意送念汐姑娘出宫办些事的。”

“哦?”宛裳看了看神色均有些不自在的众人,疑惑道,“那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些出宫办去?”
小灵子没再答话,其他人也没说话。宛裳顿觉事不寻常,一直站在她身后默不作声的琉璃忽地碰了她一下,宛裳微侧身,看到琉璃向她的前方努努嘴。宛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张娇俏的小脸,一身烟蓝的宫装,一个陌生的御前宫女。念头一转,顿时也明白了大半。

“姐姐和这些低贱的小蹄子们生个什么气?这大冬天的,冻着自个儿就不好了。正好这儿离琬月殿也近,姐姐们还是先到妹妹那儿歇会儿吧。”宛裳一边笑容满面地和初贵人说着,一边趁她不注意时向苏汐调皮地眨眨眼。

苏汐看着她,苍白的面上平静如湖泊,只有那澄澈的眼底流淌着些许暖意。

初贵人看着宛裳那微微隆起的腹部,又想到再这般闹下去,估计不久皇上也会知晓,到时候自己可就得不偿失了。既然已给了欧阳云若一个下马威,她再顺手卖个人情给楚宛裳,这件事倒也可以就此完美地谢幕了。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她拉着宛裳的手,亲切道,“既然妹妹都求情了,这小蹄子饶了她这回便是。念汐,你还不谢谢宛主子?”

她将‘主子’这俩字咬得极重,苏汐很想顶过去,但又想自己刚才那般都忍耐下来了,还逞强个什么,遂扬起一抹感激的笑,正准备谢恩时,却听得宛裳轻声道,“礼就免了,替圣上办好了差事就算谢我了。去吧。”

苏汐看着她,突然觉得那张平淡无奇的面上却是流淌着某种神圣的光辉,就像母亲一般,教人感到一阵温暖,真正地朝她感激一笑,她便绕过一干人等,快跑着消失在她们的视线里。

“天,要放晴了呢。”一直没出声的落离突兀地说了句,没理会众人疑惑的神色,她清笑着转过身,精致的绣鞋踩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发出‘嚓嚓’的声响。

与宛裳擦肩而过的刹那,落离忽高声吩咐道,“浣絮,赶明儿给宛常在送些补品过去。鹰仪皇朝的第一皇子可得仔细照拂着。”

闻言,原本还拉着宛裳手的初贵人像是碰到了毒蛇般腾地松开了。

“宛常在如今身子金贵,我也不便去打扰了。”初贵人僵硬地扯出了抹笑,“琉璃,你也扶着你家主子回琬月殿歇息去吧。”

“奴婢遵命。”琉璃淡淡地应了声。

唇角散开一抹薄笑,宛裳扶着琉璃的手向初贵人福了下身,“那今儿妹妹也就不勉强姐姐了,不过以后有空的话,姐姐可是要常过来和妹妹聚聚。”

初贵人点点头,目送一大群人拥着宛裳远去。

第一皇子?!哼,也不知晓这孩子到底留不留得住!

初贵人冷哼一声,忽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对晴月道,“晴溪那丫头今儿的事做的不错,也不枉费我千辛万苦地将她弄到御前。过些时候,你把赏赐给她送过去,顺便好好地叮嘱她,替我仔细看着那狐媚子,只要她一有什么动静,随时传信给小卓子,他自会到霞飞殿来告诉我。”

“奴婢遵命。”晴月慌忙跪下谢恩,“奴婢先替妹妹谢过娘娘的恩典。”

初贵人颔首,深邃的目光看向苏汐刚才消失的方向,忽地变得幽怨。

念汐,念汐,念的是谁?欧阳云若?蒙玉瑶?亦或其他?皇上,你对这鹰仪皇朝的后宫,到底是怎样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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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8 11:22:30 | 显示全部楼层
昏黑的天牢入口处,小灵子整张脸都隐藏在烛火的阴影里。看着那黑洞洞的入口像狰狞的怪物般张着血盆大口,苏汐突然感觉一股森然的寒意直往脖颈里窜,她的陌,竟是被关在这种地方么?

“灵公公,什么风把您吹到这儿来了?”一个满脸谄媚笑容的狱卒点头哈腰地向他们走了过来。他一手拿着火把,另一只手按着腰间的佩刀。熊熊的火舌在他的脸上凿出大片大片斑驳的黑影。

“啊!”当狱卒的脸渐渐从黑暗中显露出来后,苏汐骇然地大叫起来。她从未见过那么恐怖的一张脸,他的五官似都缝合在了一块,粗硬的眉毛像两条僵直的黑线斜插入鬓,拿着火把的手像干枯的树枝般,股股青筋纠结成一副狰狞的景象。

两道霸气的眉,一张狰狞的脸,一副瘦弱的骨架。

被凄厉的尖叫声吸引过来的狱卒看到的是一张被惊吓得毫无血色的脸。“哟,这小姑娘怎么来这地方?”狱卒阴恻恻地笑着,探询的目光流淌在苏汐身上,叫她又是一阵恶寒。

在一旁静默良久的小灵子终于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挡在苏汐的身前,半遮住了狱卒打量的目光,“老木,玄亲王可好?”

“好着呢。”老木大有深意地斜了眼苏汐。

小灵子点点头,忽又侧过脸对苏汐道,“姑娘请快着些,时辰不早了。”

“姑娘是来看玄亲王的?”烛火阴影中,老木僵直的粗眉不自然地微挑了下。

苏汐平复好了心情,多看了他几下,倒也不再觉得害怕,只淡淡地说了句,“有劳了。”

老木又森冷地笑了笑,拿高火把在空中挥了挥,刹那间一道又一道的火把亮起,将阴暗的过道照得一片通亮。老木侧过身,朝苏汐做了个请的手势。

“有劳灵公公在外面稍侯。”苏汐向小灵子福了下身,再深深地吸了口气后,便大步朝前走去。心里像有千只大鼓在不停地敲着,震得她有些精神恍惚。

阴暗而潮湿的牢房一间一间地从苏汐的眼前晃过,一个又一个穿着邋遢的人瞪着血红的双眼漠然地打量着她,阴冷的空气里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心里莫名一慌,脚步也不禁加快。

最深处的一间小牢房内,一抹颀长的紫色身影面朝墙壁,修长而白皙的手指在墙壁上慢慢地游走着。苏汐怔在原地,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般不停地往下掉,她看着他,心疼如潮水一般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

她的陌啊,高贵如神祗的陌啊,怎么会为了小小一个她而沦落到如此的地步?!

早有识相的狱卒将牢门打开,然后静悄悄地离去。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一个纤弱的身影痴痴地凝望着那抹浑身散发着浓浓忧伤气息的紫色身影。

“陌,陌。”终于还是忍不住,她微微张口,干裂的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声响。

背对着她的紫色身影轻轻一颤,修长的手指僵硬地停在半空。仿佛害怕是自己太过思念她而出现的幻听,龙陌僵直着身体不敢回过身去,泉水般温润的眸子里,点点雾气铺散开来。

定在原地的脚不自觉地向前挪动着,一颗又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沿着她苍白的脸,顺着她颤抖的指尖,‘嘣’地一声声碎落在潮湿的地上,铺开一地支离破碎的忧伤。

纤细的手臂从背后紧紧环上他的腰间,她微侧着头靠在他的背上,嘴里喃喃唤着‘陌,陌’。令人心碎的喊声,夹杂着浓浓思念的喊声慢慢地在他的耳边铺散。

小腹间有温热的气息透过薄薄的紫色长袍钻了进来,纤细的手腕上那条精致的白色缎带像一只报喜的喜鹊般映入他大雾弥漫的眼眸里。心尖微微一颤,骨子里那些冰凉的血液仿佛都温暖了起来,他缓缓放下僵在半空的手,侵凉的指尖慢慢地覆上交握在他腰间的手,喉头微微一动,哽咽的声音瞬间滑落——
“汐儿,汐儿,真的是我的汐儿么?”

一句短短的话,却是让靠在他背上的她哭得更加不可自抑起来,她狠命地点着头,嘶哑的喉咙里再也挤不出半个字。

‘滴答’一声,一滴清泪突地掉落在她白皙的手上,指尖微微一颤,更多的水珠滴落下来,片刻后,她的手背一片温暖的潮湿。心尖狠狠一痛,她更用力地收紧了手臂,眼角大滴大滴的泪濡湿了他大片大片的衣襟。

“汐儿,汐儿。”哽咽的喃喃声里藏匿着混乱的哀伤和像洪水般汹涌的感情。他侵凉的手指紧紧抓着地她的手,像是害怕这时自己还只是在做着一场华丽的梦般,他的手像铁箍牢牢地禁锢着她的手,就像是抓紧了最后一根能救他性命的稻草,那浓浓的爱恋便顺着他苍白的指尖一寸一寸地漫进她的灵魂里。

空气里,突然弥漫起麝香百合清洌的寒香,若有似无的香气慢慢冲淡了那浓郁的血腥味。斑驳的墙面上,烛火幽幽地燃烧着,晕黄的烛光将两抹浑黑的影子悄悄地重叠在一起。那一地支离破碎的忧伤,在火光地摇曳下,恍若在慢慢淡去……

时间仿佛就此沉睡下去,在这个昏黑而狭小的空间里,紧紧拥抱的两个人都企图用自己的灵魂去温热对方那颗孤寂而脆弱的心。

外面原本浮着淡金丝线的天突地又飘起了点点细碎的雪花,微仰着头看着窗外那阴沉的天的龙珞缓缓伸出手,晶莹的雪花清浅地跳落在他的掌心中,瞬间就化了,雪水冰凉,可他的心,似比这雪水还凉。

“汐儿,我突然开始后悔放你去见他。”神色颇有些懊恼的龙珞低下头,看着自己掌心中那一滩湿润的痕迹,细长的双眼里孤漠之色越敛越厚。狠狠地合拢手掌,再抬起头时,那一张俊美如神祗的脸已隐去所有的情绪。

夜幕,慢慢来临。

“姑娘,天晚了。”小灵子披一身微弱的烛光突兀地出现在牢房外。微小的叫声还是将他眼前两个紧紧相拥的人拉回了神。

苏汐轻轻撤开了手,澄澈的双眸里依然泪意朦胧。就在她松手的瞬间,龙陌高大的身躯又蓦地变得僵直起来,他转过身,温润的眸子里流淌着如水的温柔之气,一股淡淡的哀愁游走俊秀的眉眼间。

苏汐看着他,看着他英挺的眉,看着他大雾弥漫的眼眸,看着他的薄唇微微勾起一抹忧伤的微笑。心尖又是一阵尖锐的刺痛,眼前的面貌突然变得模糊起来,苏汐惊慌地失声叫道,“陌!”

“我在这里!”伴随着心疼呼喊到来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龙陌深情地拥着她娇小的身子,俊美的面上忽地划过一丝惆怅。

温暖的触感让原本眼前雾蒙蒙一片的苏汐又顿时清醒过来,她抬起头,映入清澈的眸子里的是那张她看了四年,记了四年的脸。心里一片温暖,唇角飘来抹淡淡的笑意。

“姑娘,圣上还等着呢。”小灵子微微抬起头,低低的声线里隐隐透着焦灼之意。

还被龙陌拥的身子腾地一僵,满脑子的细胞开始活跃起来,微怔片刻,苏汐突地一把推开了龙陌,一个华丽地转身,三人顿成三足鼎立之势。她表情严肃地看着他们,桃木簪子抵着的白皙脖颈,有一道红痕像水波一样慢慢荡漾开来,簪子尖细的前端在幽暗的烛火中泛起点点妖冶的寒光。

“汐儿?”龙陌大惊,俊美的脸‘唰’地变得煞白,下意识地朝前挪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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