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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杨子

穿越冷宫的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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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8 11:28:09 | 显示全部楼层
苏汐没有动,既不迎合,也不反抗,她仍然用她那双澄澈的眸冷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仿佛他吻的不过是一个没灵魂的木偶。侵略似的吻终于因她的木然而停止,龙珞放开她,纤长而浓黑的睫毛覆盖下的细长双眼里,如潮水一般的忧伤汹涌地漫开……

“对不起,对不起……”他轻轻地拥着她僵直的身体,轻柔如春风的吻浅浅地落在她的漆黑如夜的发丝间,“楚宛裳,是因为我答应了‘她’,我不可以那么无情。师落离……昨晚,我气疯了,我把她当作了你……对不起,对不起……”

像露珠一般晶莹的泪珠忽地滑落,苏汐合上眼,嘴里喃喃,“陌,陌……”

高大的身躯蓦地变得僵硬,龙珞白袍上的血红碎花在漆黑的大殿里摇曳出一层妖冶的寒光……

这,漆黑如墨的夜啊……

“汐儿!”一声痛苦地惊叫蓦地划破浑黑的苍穹,烛火煌煌的天牢里,额上布满细碎薄汗的龙陌蓦地从梦中惊醒。高高的天窗里露出一小片阴霾的天空,龙陌微仰着头,深情而迷茫地凝视着皇宫的方向。

刚才,刚才,他恍惚听到她那么柔弱无助地唤他。

修长的手指狠狠地收拢,面白如雪的俊美脸庞堆叠着浓浓的忧伤和凄绝之意。

“王爷。”恭敬的声音蓦地响起,烛火阴影中,来人低垂着头,只在他身后的墙壁上留下一抹浑黑的影子。

突兀想起的声音让龙陌的身子轻轻一颤,但他并没有转身,只是淡淡地应道,“老木?”

“正是属下。”老木抬起头,昏黄的烛火在他略显狰狞的脸上凿出大片大片阴影,“属下已通知姑娘去找宛常在。”

“宛常在?”龙陌转过身,质问的视线蓦地粘上了他,“谁是宛常在?又是谁叫你告诉她去找她的?老木,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凌洌的视线扫过来,老木腾地单膝跪地,僵直的眉毛轻轻一抖,“属下知罪。但是能救王爷出去的恐怕就只有宛常在了。”

“恩?”龙陌挑高眉毛,“难道我之前的计划都没用?”

“王爷息怒。”老木抬起头,道,“一年前,属下曾偶遇一青灰相士,他告诉我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他说王爷您以后必会有牢狱之灾,并且宣称只有麝香百合带来的转世之人才能救您。属下当时听得直冒火,不说王爷您当时不在帝都,就是在,有谁能让堂堂的玄亲王下狱?可是,这之后的两天,属下正好收到王爷的飞鸽传书。王爷的信虽是写得含蓄,但也隐隐透出危险的气息。所以属下一方面找人去按王爷的计划安排,另一方面又去找了那青灰相士。当时正好是帝都县令之女——就是如今的宛常在进宫之时,那青灰相士便托我给宛常在带信儿,说什么不久之后姑娘就会回宫,要她顾姑娘的周全。”

“王爷,那青灰相士还要属下替他给王爷带几个字,说什么‘既是缘浅,怎能情深’。”
“既是缘浅,怎能情深?”低低地重复一声,龙陌忽得笑道,“不过是江湖术士罢了,老木,你怎的也糊涂起来?安排的人呢?”

“属下该死!”老木蓦地双膝跪地,干瘦如枯枝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昨日三更时分在玄亲王府商量计划时,一队御林军突地闯了进来,不由分说的将兄弟们全抓了起来。所以属下才会在今早姑娘离开的时候告诉她要她去找宛常在。属下办事不力,还请王爷责罚!”

“皇兄!你真的是这般恨我么?竟做得这般绝!”血色顷刻褪尽的俊美脸庞,龙陌眼底的温柔之气忽地像云烟一般渐渐消散,点点阴兀之色铺开,为了汐儿,他再也不能这般被动了!

“他说什么时候我能离开这里?!”

明白他所指的是那青灰相士,老木忙道,“今日属下特地去找了他,那道士说就在这两日。”

“很好。”龙陌转过身,高高天窗露出的一小片天渐渐翻出鱼肚白,他看着它,眼神又慢慢变得如水般温柔起来,他喃喃自语道,“汐儿,等着我……”

是阴霾光线暗淡的清晨,苏汐幽幽醒转的时候,还是臂粗的红烛在静静地滴着烛泪。有寒风透过窗户的缝隙支离破碎地闯进来,清冷的寒意让她浑身蓦地一激灵。意识在刹那间恢复,她慌忙站起身来,仔细地打量起屋子四周的摆设。

还好还好,一点也不像御书房内殿的摆设。心里稍微安定下来,头却隐隐作疼,她一脸疲惫之色地揉了揉额角,却愣是记不起为何自己会出现在这里。她恍惚记得自己是在珞的怀抱里睡着了,可是,怎么又突然到了这里?这里又是哪里?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屋子的大门被‘哗’地一声推开了,一身湖蓝宫装的晴溪带着冬天的冰寒气息急匆匆地小跑进来,看到站在床前的苏汐,她先是一愣,随后又忙不迭拿起放在矮凳上的烟蓝宫装给苏汐披上,“姑娘不是惧寒么?怎么还这么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哦,我自己来。”听她这样说,才惊觉冬天的寒冷,歉然地朝她笑笑,苏汐接过衣裳自顾着穿了起来,“晴溪,我怎么在这里?”

“姑娘这话说得奇怪得紧。”晴溪一面帮她理着衣裳,一面笑道,“这是御前宫女的住所,你不在这儿,能在哪里?”

“这样啊。”

“就是这样啊。”见她收拾妥当,晴溪又忙不迭地将帕子拧干让她擦脸,“昨晚,姑娘睡得可真沉,还是小李子背你回来的呢。”

“啊?”她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姑娘忘了?”晴溪一副颇为吃惊的样子,苏汐不好意思地笑笑。见状,晴溪也讪讪地收起自己满脸的惊讶之色。沉默了一会儿,晴溪忽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叫道,“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

眼见苏汐满脸的疑问,她不自在的笑道,“皇上说姑娘昨日辛苦了,叫姑娘休息一天。”

“哦。”脑子里还存留着昨日种种的淡淡印象,不见也好,总好过再见的尴尬,还是让大家都清净清净吧,也许,珞会突然想通呢?

“姑娘上次问奴婢关于芫昕姑姑的事儿,奴婢昨儿个瞅空回了一趟霞飞殿,那里的姑姑告诉奴婢说是在四年前冷宫失火后,就没见过她了。有宫人在她消失前,见过她去了一趟蔓贵嫔所在的冷宫。姑娘,你有在听奴婢说么?”晴溪自顾着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串,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听众居然在走神!

回魂的苏汐尴尬地笑笑,“我听着呢。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芫昕姑姑怎么可能会去见蔓贵嫔,而且会突然凭空消失?”

晴溪抓抓头发,“这个,奴婢就不是很清楚了。”抬头看看天,天边已是幽幽泛白,晴溪惊声一叫,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慌忙从里衣里掏出一方丝帕递给苏汐。

被动地接过丝帕,苏汐翻来覆去的看了看画着鬼画符的帕子,问道,“这是什么?”

“呵呵,这是地图啊。姑娘好象不太会认路,所以奴婢就试着画了张地图,方便姑娘去找蔓贵嫔啊。”晴溪乐呵呵地说道,被冻得绯红的脸颊上是一片真挚的笑容。

“谢谢。”有种莫名的感动在心间蔓延,苏汐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许是从未有人对她如此,晴溪有些尴尬,“姑娘还是快去吧,趁着天色早。奴婢也得赶去殿前侍侯了。”

“恩。”拉紧了烟蓝宫装的衣领,苏汐朝她挥挥手,便小跑着出了屋子。

脸上真挚的笑容突地变得有些黯淡,晴溪看着那抹逐渐消失的身影,喃喃自语道,“对不起,奴婢也是奉命行事……”

天色亮了起来,稀疏的雪花也清浅地坠落下来。寒风凌洌,苏汐站在三条岔路当口,叫苦不迭,一面使劲地跺着脚取暖,一面拿着丝帕仔细地比对着,期望可以找到正确的路线。无奈老天像是故意要和她作对似的,一个风头扑过,前一秒钟还握在手中的丝帕,转眼就轻舞着从她眼前晃过,哀叹一声,苏汐忙不迭地伸手去抓。

和风来回争斗几个回合后,丝帕沿着一段完美的弧线掉入一个小小的水坑里。

“真倒霉!”苏汐忿忿不平地嘀咕两声,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夹起丝帕。哭死,模糊一片,墨黑的笔迹晕染开来,就像一张嘲笑她的脸。心里一气,扬手就将那张丝帕甩飞了。

干净利落地拍拍手,唇角散开一个华丽的弧度,苏汐挑高眉,“今儿我还就不信了,没了你,难道我苏汐还得就困死在这儿!”豪言壮语一说完,再左瞄右瞧两分钟后,苏汐大步向右侧小径迈去。

被甩落在路边的丝帕,一条像咧嘴嘲笑的弧线蜿蜒地指向左侧,线的尽头,细细的毛笔淡淡的勾勒出两个字——冷宫。

寒风轻轻一卷,又朦朦胧胧地遮住了那暗淡的字迹。纷扬的雪花一层覆一层地堆叠在洁白的丝帕上,侵凉的雪水慢慢透进丝帕里,染黑了它的边角……

一只纤细的手突兀地出现,轻轻捏着边角一带,那方丝帕猛地抬高,遮住了来人的容颜。一阵寒风吹佛而过,丝帕顿时向右侧飞扬,一张平淡无奇的脸,一张夹杂着淡淡深邃笑意的脸。楚宛裳唇角微勾,扶着琉璃的手神采飞扬地朝苏汐来时的路走去。她的身后,三岔路的正中间的被白雪覆盖的小径上,还留着淡淡的鞋印……

头大。这条小径像是人迹罕至般,苏汐忐忑不安地朝前走着,心里突兀地涌出一股不安的情绪。小径两旁的景色是清一色的空寂枝桠,景色寥落得仿佛这里是一座巨大的坟场。

一只寒鸦突地惊叫着从她的头顶飞过,苏汐骤然一惊,慌忙撒腿就要往后撤退,却突兀地听到一声抱怨道——

“这些个畜生,大冬天的,叫着也怪骇人。”

这声音……听着倒有点熟悉。脚步蓦地一滞,好奇心猛地被激发,苏汐轻迈着步子,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去……

是座古色古香的亭子,碧绿的池水环绕在它周围,点点雪花像天使般坠落在寒风吹皱的池面上,瞬间融化。苏汐的整个身躯都掩映在枝桠相接的矮树丛里,透过树枝缝隙,她恍惚能看到一抹嫩黄色的身影背对着她,正不安地向前张望着。站在她身侧的是一个身着湖蓝宫装的宫女,虽隔得比较远,但那侧脸的轮廓是苏汐所熟悉的。

脑中念头一闪,苏汐忙折断一根靠近她的树枝,然后整个身子慌忙往右边一撤。清脆的树枝断裂声在静谧的环境里突地响起,亭子里那抹湖蓝身影腾的抬头往声音的发源地望去。

一张酷似晴溪的脸!

虽只是短短的一瞬,但苏汐靠着五点零的良好视力还是看清楚了她的模样。呵呵,有意思,如果她没记错,那亭子里的湖蓝身影便是晴溪的胞生姐姐——晴月!至于那抹嫩黄色身影,不可否认的,便只有当初摆着一副贵人架子,当众给她下马威的——初贵人!

大冬天的,这两人大概也不会有什么闲情逸致跑到这偏僻的地方来吹寒风吧。看来,目的只有一个,是大灰狼正守株待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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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8 11:29:00 | 显示全部楼层
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苏汐猫着身子轻迈着步子朝右边的矮树丛走去。

绕到敌人的后方去!这可是伟大的毛主席留下的珍贵作战方案呢!

哼,倒要看看她们想耍些什么花招!

当烟蓝色的身影已靠近亭子的右侧时,亭子内的两人依旧浑然未觉。面上稍露焦急之色的初贵人不停地向前方张望着,拿着丝帕的手越绞越紧,“晴月,你可是亲手将那方丝帕交给晴溪的?”

晴月福身,有些惶恐道,“奴婢昨日是将丝帕交给小卓子了,不,不曾亲手交给晴溪。不过,娘娘也别着急,看她这么着急找芫昕,必是会寻着地图找过来的。”

藏在树丛中的苏汐暗自捏紧了拳头,这晴溪果然是靠不住的,她竟又轻易地相信别人了!

“但愿如此。”初贵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不放心地再看了眼前方后,又回身坐在石凳上,浅浅地押了口茶,“都准备好了么?”

“是。”晴月踏着细碎的步子走到亭子的入口,指着台阶上那隐隐被白雪覆盖的淡黄色液体道,“奴婢今早特地去御膳房拿的菜油,只要她一踏上台阶,必定会滑倒,到时奴婢假意上去搀扶她,只消顺手那么一推,她必定会掉进池水了。这大冬天的,据说她的身子惧寒,就是被人救上来,只怕也是没得救的。”

“哈哈,很好很好。”初雪般白皙的面上因激动而晕染出朵朵嫣红的痕迹,像是开在皑皑白雪里的点点红梅,初贵人有些疯狂地大笑着,半晌后,她凝了笑意,看着台阶上那掩映在白雪的金黄碎渍,目光骇人,“念汐,本宫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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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这些个黑心女人还真不是盖的!

苏汐怕怕地抚了抚胸口,幸亏天可怜见,让她误打误撞地竟然发现了她们的可耻阴谋!既然这样,嘿嘿,唇边露出一抹奸诈的笑容,苏汐眼露精光地盯着那淡黄色的身影——

这么期待我的到来,看来我也不好让你们失望了呢!

主意打定,苏汐提着烟蓝宫装的裙摆小心地从浓密的矮树丛里钻了出去。天空有些灰暗,空气里弥漫着雪花清冷的寒香,苏汐深吸一口气,努力地调整好面部表情,然后迈着请轻快的步子,目不斜视地朝前方走去。轻盈的雪花跳跃在她娇俏的小脸上,稍稍缓和了因怒气而变得绯红的脸。

精致的绣鞋踩在薄薄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正待初贵人希冀的视线拉向前方时,一抹烟蓝身影便突兀地钻进她的视线,心里一喜,她已急不可耐地高声道,“念汐姑娘!”

听到初贵人的喊声,苏汐脚步稍稍一缓,侧过头看着亭子里那抹嫩黄色身影灿烂一笑,“初贵人吉祥!”

初贵人含笑点点头,“姑娘若是不忙,进来喝杯暖茶吧,我有些事想要请教请教姑娘。”

“娘娘真是太客气了。”苏汐皮笑肉不笑地应了句,看着那张努力展现出自己诚意的脸,她好笑地牵开唇角,“那么念汐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步子轻巧地踏在湿滑的小径上,苏汐一步一步地朝亭子走去,脸上弥漫开的是一簇可冬日阳光媲美的温和笑意。

铺满雪花的台阶上,隐隐倒映着初贵人模糊的雪白面庞。

拾阶而上,众人的注意力似乎都放到了她的脚上。看着亭子里主仆两个都略显紧张的神色,苏汐莫名有些兴奋。当她的右脚悬空在那浅浅的金黄碎渍的上方时,初贵人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唇角勾起一抹薄笑,像是故意要逗她似的,本应该立马放下的右脚却在空中忽上忽下,看得初贵人心急不已。

分神瞟了一眼一直默不作声站在一旁的晴月,唇角的笑容蓦地扩大,眨眼的瞬间,右脚已稳稳地踏了下去,然后只听得苏汐一声凄厉的惊呼。烟蓝身影立马像一朵破碎的花跌到在雪地上,离她身后只有半米距离的是,被寒风吹皱的碧绿池塘。

亭子里的两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露出一抹薄薄的浅笑。可她们哪里知道,正哀叫连连的苏汐,却是在心里笑开了一片灿烂的花。她藏在身后的右手,正牢牢的抓着一棵树叶还未完全凋敝的小树的树干。

眼见晴月已酝酿好情绪就要奔过来‘救人’时,苏汐冷不丁地大叫道,“初贵人救命啊!”跨出去的脚步一滞,晴月带着询问的视线看了看表情冷漠的初贵人。

“哼,既是如此,那么就让本宫亲自来送你下地狱吧!”心里冷哼一声,初贵人示意晴月退后,她一步一步地从亭子里走出来,雪白的脸庞上流淌着难以掩盖的蓬勃笑意,在离苏汐仅有一步之遥时,纤细而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抬起,像是在施舍着恩惠般。

她说,“把手给我……”

眉峰微微拔高,苏汐继续装作很痛苦的样子,她很用力地向她伸着手,却在散落着点点金黄碎渍的台阶上方停了下来,她皱着眉,表情痛苦,“娘娘见谅,奴婢恐是扭伤脚了,身体不能向前挪动,手也伸不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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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8 11:30:42 | 显示全部楼层
已被狂喜压满心头的初贵人,根本没注意到隐藏在痛苦表情下的那抹狡黠的笑意,她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当她的指尖刚碰到苏汐的手时,雪,依旧在扑簌簌地坠落着……

苏汐好心情地站起身来,伸伸腿,动动胳膊。呵呵,这次就当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吧!伸伸懒腰,正准备全身而退时,却突兀地发现一脸惊惧之色的晴月指着池塘,嘴张得老大,却没发出任何声响。

心里一惊,苏汐腾地吼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救你家主子?!”
被吼回神的晴月看着她结结巴巴道,“奴婢,奴婢,不,不会水。”

“那初贵人呢?!”

“娘娘更是不会呀!”小丫头被骇得眼泪汪汪的。

昏。敢情她们还以为这办法安全得很咧,都没考虑会不会出现虾米意外。苏汐头大地将视线拉向池塘里忽上忽下的嫩黄身影。厄,救?还是不救?虽然她的游泳技术还不赖,以前她还好运气的一游就给游到另一世界去了,没准儿这次还能游回去呢。可是,这大冬天的,而且她现在的这具身子还特别惧寒,不知道她这一下去,是给游回去,还是到地府去做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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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8 11:31:29 | 显示全部楼层
“念汐姑娘,求您救救我家主子!求求您!”眼见苏汐的神色又些犹豫,晴月忙不迭地跪下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道。

苏汐瞥了眼哭得西里哗啦的晴月,又瞅了眼在池塘里不断拍打起水花的初贵人。银牙一咬,细眉微蹙,一句韦小宝的经典名句“死就死拉”随着寒风轻轻坠落在晴月耳边后,着烟蓝宫装的女子纵身就跳了下去……

厄,没有预想到的寒冷刺骨。不过,怎么还还有点温温的感觉?莫不是真给穿回去了吧?不要啊,她还没救陌出来,还没和珞讲清楚,怎么能就这样扔下烂摊子逃跑了呢?思绪一到这儿,吓得苏汐赶忙睁开眼。

一张俊美如神祗的脸,菱形般的薄唇勾勒着一抹淡淡的笑,黑如墨玉的发丝随着寒风的晃动痒痒地扫着她娇俏的小脸。

苏汐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大叫,她怎么在眨眼的瞬间就跑到了珞的怀里?!
当双脚接触到实地时,她还没缓过神来,一双眼睛像铜铃似地瞪得溜圆地看着龙珞白色的身影在碧绿池水上脚尖一点,修长的手指毫不费力地抓起那堆湿淋淋的嫩黄碎花。当初贵人跌坐在地,晴月帮她拍着背,大口大口地吐着水时,苏汐都还没回过神来,直愣愣地看着一脸似笑非笑表情的龙珞。

呆愣了片刻,苏汐正欲问他为什么会突兀出现在这儿时,却被一个带着哭腔的高分贝声音抢了先,只见初贵人发髻凌乱地磕头道,“请皇上为臣妾做主!念汐这小蹄子算计着要臣妾的命!求皇上为臣妾做主!”

“是她算计着你的命?还是——”龙珞拉长了音调,细长的双眼像利剑般透射出骇人的冷光,“你算计着她的命?”

“皇上?”初贵人浑身一颤,仿佛这时才感觉到了隆冬的冰寒。苍白而瘦削的手指因用力过猛竟在跪着的地上抓出一条长长的血痕,她垂下头,阴骘的噬血寒光猛地划过那双闪亮的眸子。堵一把吧,输了,便不过是一条命,也许,还能拉着她陪葬!

池水的寒意许是渗透了初贵人的灵魂,她慢慢地抬起头来,浑身散发着骇人的寒意,她一眼不眨地看着他,正欲开口时,一张被墨迹晕染开来的丝帕却蓦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初贵人怔住,下意识地伸手去拿,那张丝帕却突兀地变成了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初贵人被骇得猛然间向后跌去。

“姐姐怎么了?”楚宛裳一脸关切的笑,缠绕在她右手指尖上的丝帕在寒风中飞舞如蝶。看着初贵人满脸惊惧之色地指着那方丝帕,她笑意融融道,“这丝帕是妹妹今早去御书房的路上捡的,妹妹说这丝帕见着挺像初姐姐的,可是皇上偏不信,所以妹妹就只好邀皇上一同来看看了。如今看姐姐这么紧张这条丝帕,想必是姐姐的不会错了。”

怪不得计划会突然出现差错,敢情这小贱人早已知晓了她们的计划!故意装作跌倒,怕就是来招将计就计!好啊,好啊,想不到自己竟做了这么一回蠢事!

无视初贵人被气得毫无血色的脸,楚宛裳侧过头对一旁的龙珞道,“看来宛裳运气真好,一猜就猜对了。皇上和念汐姑娘不是还有事么?这里就先交给宛裳吧,过阵子宛裳再来向皇上讨赏。”

龙珞不置可否地笑笑,拉着还处于石化状态的苏汐转身就走。

“恭送皇上!”碧绿池畔呼啦啦地响起一片跪安声。看着逐渐消失的身影,楚宛裳一脸冰寒笑容地站起身来,余下众人也跟着起身,只除了一脸呆滞之色的初贵人和满脸骇色的晴月浑身瘫软地跪倒在地。

“初贵人不是很猖狂的么?”楚宛裳冷哼一声,“怎么见了这丝帕就愣是没了半点脾气?”

初贵人抬首,闪亮的眸子里全是一片萧索之意,“我怎么也不明白,借此除掉她,岂不是对你我都有益?倒没料到你竟还会反过来帮她?”

“哈哈哈哈!!”仿佛是听到世间最好笑的笑话,楚宛裳笑得花枝乱颤,被墨迹晕染的丝帕在寒风中抖成一朵墨黑的颓花。半晌,她凝了笑意,纤细的手指攫住初贵人的下颚,森冷地笑道,“你以为你的这条贱命能抵得上她的安全么?我告诉你,若不是我们来得及时,你这条命便早已没了!”

初贵人怔住,浑然未觉下颚传来的丝丝疼痛,她茫然地看着她,眼眸深处尽是不解。楚宛裳冷笑着凑进她的耳边,然后夹杂着些许诡异的声音便像水一般慢慢地侵透了初贵人的耳膜——

“她的身子惧寒是众所周知的事儿,如果她真的跳下水去救你。若是因为将你救了起来,而她却出现意外,只怕你这条命便也要断送在此了!初贵人难道不知道么?这霞飞殿的前主子,便是在四年前疯了的文贵人!而文贵人是怎样疯的,怕是宫里都有流传是因为她吧?对付她那样的女子,只能用当年皇后对付‘她’所用的方法,小小一个你,岂是能撼动她那棵大树的?!”

满意地看着初贵人脸上露出后怕的神情,楚宛裳站起身来,对一旁的晴月吩咐道,“送你家主子回霞飞殿。太医一会儿自会过去瞧瞧。”

晴月福身谢恩后,搀着初贵人的胳膊正欲离开时,却听得楚宛裳冷冷道,“想办法将晴溪趁早调回霞飞殿,否则这事一查,初贵人所有的计划岂不都要暴光?到时候,只怕你这霞飞殿便会尸骨无存了!”

扶着晴月的手微微一颤,想不到这女子竟然会知晓那么多!初贵人背对着她,淡淡道,“多谢妹妹提醒。”

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楚宛裳唇角微勾,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淡笑。

“主子,为什么不趁此机会将初贵人除去,反而还要提醒她呢?”琉璃打发完其他的人离开后,站在她的身后,不解地问道。

“她不是与云贵人交好么?”楚宛裳回过头来,黑眸里弥漫着浅浅笑意。

“主子是想将她们一并除去?”琉璃恍然大悟。

楚宛裳不置可否地笑笑,清凉的视线却忽地拉向了空寂枝桠交错的小径深处,透过漫天坠落的晶莹雪花,她恍惚看到了那两抹执手远去的身影,一丝淡淡的惆怅划过心尖。呆怔了一会儿,她忽地轻浅的笑开,暗自低语道,“终究不过是异时空的灵魂,这‘逆天’之术也定会被纠正过来。青灰相士恐怕也是在等待着那样的时机吧?”

“所以……苏汐,我定要送你这样一份大礼。”
沉默。

一路上奇怪的僵直沉默。

苏汐有些惴惴不安地斜瞄了一眼身旁面无表情的龙珞,她的右手被他的左手紧紧握着,他的掌心里是潮湿的温暖。

她很想问为什么他和楚宛裳会突然地出现在这偏僻的地方?想问他为什么不问她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想问他这样拉着她到底是要去哪里?可惜,每当她侧过头,她就会撞见那一双略带忧郁的眼睛,心里没来由的便会泛起微微的心疼,然后所有质问的话,便会像青烟一般消失得毫无影踪……

“诶。”幽幽地叹口气,苏汐微仰着头,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突然又想起了那张温柔如水的脸,心里空落,娇俏的小脸顿时染上一层浓厚的悲戚之色。

陌,陌,你还好么?

一阵寒风吹佛而过,森冷的寒气猛地灌入脖颈,苏汐反射性地缩了缩脖子。

“很冷么?”脚步突地停下,龙珞侧过身,关切地问道。

“啊?”突兀响起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待看见那双带着询问的黑眸时,她才醒悟过来,忙不迭地点点头。

看她慌乱的模样,薄唇微微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龙珞回首对身后的小灵子招招手。会意的小灵子点头称是,便恭身快走两步,将手中的玄狐大氅递给龙珞。当带着淡淡龙诞香的大氅罩在身上时,苏汐才慢半拍地道,“这个,好象不太好吧。”虽然很温暖,但是万一被人瞧见了,岂不又要惹祸上身?

正在帮她整理大氅的龙珞闻声抬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又埋首替她裹得更紧些。苏汐吐吐舌头,正准备收音,却听得龙珞用丝毫没有温度的声音道,“天牢潮湿,朕只是怕你病了没法在御前侍侯。”

苏汐怔住,半晌才断断续续地发出声,“你,你说,我们要,要去……天牢?!”

“恩。”鼻子里哼出点点声音,已替她整理好的龙珞转过身背对着她,似不想在她面前暴露更多的情绪,“朕答应过你会放他。”

“珞,你说真的?”太意外了,难道珞突然想通了?

看到龙珞点了点头,苏汐心里的喜悦顿时像潮水般漫开,四肢百骸里似乎连血液也跟着兴奋起来。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可以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直,心里有些内疚,但很快便被喜悦冲散。她放开他,她拉着他的手,她看着他,双眸如繁星般闪亮,她说,“谢谢你,珞。谢谢你。”

掩映在细碎额发下的暗夜黑眸闪闪发亮,良久,龙珞深吸一口气,清冷的声音透过纷繁的雪花落入苏汐的耳膜,他说,“如果她说的是真的,我便放他真真正正的自由。”

她?真真正正的自由?这是虾米意思?

问号满天飞,苏汐满脑子的疑惑。动动嘴角,准备再接再厉地发问时,却发现龙珞已经大步朝前走去,只留下身后雪地里,一片凌乱的足印。苏汐跺跺脚,也快步印着他的足印向他走去。

漫天的朵朵雪花渐渐变成大片片的鹅毛,淡白的天空渐渐变得阴霾,低低的雷声蔓延在灰暗的天边,那低吼声恍若在诉说着什么……

又一次见到那昏黑的天牢入口处,不同上次的惶恐和不安,这次的她心中满是喜悦,连看到老木那张狰狞的脸时都觉得是那么的柔和。然而,心里却还是弥漫着隐隐的不安,似乎这次的天牢之行远没有她想的那般简单。苏汐侧过头,看到的是隐藏在烛火阴影中的那双暗夜的黑眸闪着森冷的寒光,龙珞俊美的面上虽平静得如一面湖泊,但是,一旦伪装的平淡被剥离开来,那平静便被扰乱得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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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8 11:33:29 | 显示全部楼层
“起来吧。”龙珞抬手示意跪在他面前一片的狱卒起身,意味深长的视线拉向那阴暗的过道,“龙陌……还好吧?”

恭身垂首站在一旁的老木忙不迭地回道,“皇上放心,玄亲王一切安好。”

“玄亲王?”森冷地重复一遍,寒冰一样的视线蓦地胶着在老木瘦弱的骨架上,身子一颤,老木慌忙又跪了下去,连连磕头请罪道,“奴才该死,求皇上恕罪,求皇上恕罪。”

“玄亲王?”森冷地重复一遍,寒冰一样的视线蓦地胶着在老木瘦弱的骨架上,身子一颤,老木慌忙又跪了下去,连连磕头请罪道,“奴才该死,求皇上恕罪,求皇上恕罪。”

龙珞没再答话,面色阴晴不定。苏汐瞧着老木干瘦如枯枝的手在雪地里越嵌越深,她猛然间想起上次老木交代她的事,又连想起刚才和龙珞突兀出现的楚宛裳,心下略微衡量,已明白了个大概。想不到这楚宛裳果然还有些法子。唇角散开一丝薄笑,苏汐道,“陌是不会在乎‘王爷’的身份的。”

“你就那么确定?”龙珞侧脸看着她,突地笑道,“既然这样,那我们打个赌如何?”

赌?”又玩什么把戏?

龙珞颔首,俊美的脸上隐隐透出些许复杂的情绪,“如果他还在乎这‘王爷’的身份,我要你答应,从此以后,不再见他!”

“若是你输了呢?”当年他能舍弃一切和她远走高飞,如今他难道还会在意那样的身份么?

眉峰微皱,龙珞收回了凝视着她的视线,抬首仰望天空,大朵大朵的雪花坠落在那排浓黑的睫毛上,濡湿眼帘,像是斑驳的泪痕,半晌,他道,“朕不会输。”

苏汐怔住,为龙珞那般肯定的语气。他怎么就那么笃定陌一定会在意‘王爷’的身份呢?如果陌不在意,那么珞你又会怎样做呢?

珞啊,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呢?

“进去吧。”暗哑的嗓音突地传来,将苏汐拉回了神,眼见白色身影就要消失在阴暗的过道里,她忙不迭地抛去所有的疑惑,拉紧玄狐大氅的领子小跑步跟了进去。一直垂首跪在雪地里的老木,侧耳未曾听到任何声响后,他试探着稍稍抬头。空旷的雪地里,只杂乱的留下黑黑的鞋印。僵直的黑眉轻轻一跳,他蓦的站起身来,干瘦如枯枝的手指紧紧地拢握成拳。雪一直下,纷纷扬扬飘落如蝶,深空中一声暴雷低吼而过的刹那,老木瘦弱的身影已渐行渐远……
昏暗而潮湿的天牢过道里,两个人沉默地前行着。空气里满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潮寒,两旁关着在牢房里的犯人不断地叫喊着自己的冤屈。龙珞眉头微皱,绣着繁复花纹的靴子却依旧速度不减地往里边走着。走在他们身侧的小灵子急得满头大汗,一面挡着犯人们不断从牢房里伸出的手,一面示意着身后跟着的狱卒麻利点。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辰,一直走着的龙珞蓦地停下了脚步,深邃的黑眸凝视着前方那昏黑的牢房,半晌,有些嘶哑的嗓音才响起,“小灵子,你们都在这儿侯着。”

“奴才遵旨。”小灵子和狱卒们忙不迭地应声道。

顿了顿,龙珞微微侧过脸,扫了眼面色欣喜的苏汐,冷冷道,“不要忘了我们的赌。”

“啊?”惊于他异常跳跃的思维,苏汐还没反应过来,龙珞已朝前走去。幽幽烛火拉长的浓黑影子,透着淡淡的凄凉……

“陌!”那抹熟悉的紫色身影一钻进眼眸,苏汐已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澄澈的双眸里,满满的思念似都要溢出眼眶……

面朝着他们站立的龙陌朝苏汐微微一笑,那如百花绽放般的绚烂笑容让她心里顿时温暖如春。一袭紫袍的龙陌努力地刻制住自己想要迈向她的脚步,泉水般温润的眸子里,刻满了他对她浓浓的思念,俊秀的眉眼间,点点温柔之气铺天盖地地漫开。依依不舍地移开了视线,看着面呈阴骘之色的龙珞,他微欠身,“皇兄。”

细长的双眼里像是燃着熊熊的火焰,龙珞看着他,看着那张与自己相差无几的脸,脑海里蓦地闪过刚才龙陌与她相视而笑的情景,心里的蓬勃怒气又突地弥漫开来。他微阖眼,紧紧地捏着拳头,努力地压制着想揍他一拳的冲动。他得忍,今日到此的目的他还没达到,绝不能逞一时之快。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睁开眼来,俊美如神祗的面上,流淌着让人捉摸不定的笑意,“皇弟最近还好么?”
“谢皇兄关心,龙陌一切安好。”温柔如水的脸上漾起淡淡的微笑,龙陌转眼看着苏汐,满眼的疼惜,缱绻成浓浓的爱恋……
修长的手指突地揽过她的肩,暗夜的黑眸里闪着些许复杂的光,还没待苏汐挣扎,龙珞已将她推至龙陌的身前,剑眉微挑,抿成一条僵直直线的薄唇突地散开一个华丽的弧度,“朕带她来见你。”

龙珞的这句话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龙陌和苏汐均愣住,错愕地看着他,恍若要将他看个通透。然而龙珞却转头瞥开了视线,只留下一个被昏黄烛火侵染完美的侧脸。僵持了半晌,依旧没人打破这异样的沉默。只是龙陌和苏汐都同时转移了视线,深情而柔软地凝视着对方,两人都没有动,但两人仿佛都能感受着彼此的气息,心间那些被冰围着的地方像是突然遭遇到暖阳,缓缓地融化,融化……

一时的美好不是一世的美好,幸福往往也只是短短的一瞬。两人的宿命本是天定,就像青灰相士所说‘既是缘浅,怎能情深’?

一股撕裂般的疼痛蓦地从心间蔓延开来,光洁的额上瞬间便爬满了细碎的薄汗,苏汐颇为痛苦地微蹙着眉,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平淡。她以为这次的疼痛也会像以前一样不会持续很久,可是终究未能如她所愿,那股噬心之痛不但没减轻,反而加剧。她的心尖像是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在啃噬,又像是被千万把尖刀在狠狠地戳。纤细的手指猛地按住胸口,苏汐腾地弯下腰去,大滴大滴的泪在眼眶里打转……
“汐儿!”龙陌大惊,上前一步搂着她娇小的身子,温柔遍布的面上,盛满了浓浓的担忧。被龙陌一声的大叫唤回注意力的龙珞,一瞧见苏汐因疼痛而变得有些褶皱的小脸,他慌忙地走前几步,伸手欲将她接过来,龙陌却突地抱着她旋转一圈,远离了他所能触及的范围。

龙珞气得额上青筋直冒,他瞪着龙陌,“难道你想害死她么?”

“你说什么?!”龙陌不敢置信地瞪着他,怀里的身子轻轻一颤,龙陌慌忙垂下头,焦急地问道,“汐儿,你好些了么?”

“陌,陌。”苏汐泪眼迷朦,她抬起手想抚平他紧皱的眉头,到半空时,却突然垂落,晕过去的刹那,她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陌。”

对不起,我还是无法忍受得住这股噬心的疼痛。

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陌。

“汐儿!”

“汐儿!”

同样担心的吼声同时响起在昏黑的牢房里,脑袋里突兀地飘过早上楚宛裳告诉他的话,龙珞腾地出手,轻而易举地从还愣神在苏汐话里的‘对不起’的龙陌的怀里将她抢了过来。怀中陡然一空,龙陌抬首,凌洌的视线扫过龙珞,正欲上前,却听得龙珞大吼道——

“靠近你,她便是死路一条!”

身子蓦地一阵剧颤,龙陌温柔如水的面上,一片茫然,“靠近我?便是死?”

“‘逆天符咒’的诅咒,靠近你,便是撕心裂肺的噬心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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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8 11:34:34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如何相信你所说?”

龙珞微侧脸,“记得汐儿是怎么来的么?”

身子一颤,抓着龙珞的手陡然垂落,两道英挺的眉轻轻皱起。龙陌低沉的声线里弥漫着淡淡的彷徨,“‘逆天符咒’招来的‘她’的替身,‘她’的……替身……”

像是灵光乍现般,脑子里混沌的记忆似乎渐渐透出些许的白光,他恍惚在这昏黑的虚空里,看见那张倾国倾城的脸,看见残留在‘她’唇边的那抹淡淡的,忧伤的,笑。

玉瑶……

龙陌毫无感情地呢喃着这个在脑子里只剩下班驳阴影的名字,头猛地一疼,修长的手指抵住额头,耳边却传来龙珞有些嘶哑的嗓音——

“两日前,她曾亲口告诉楚宛裳,她是受了‘逆天符咒’诅咒之人。个中种种,朕不想再多说。如果你仍旧怀疑,那么,明日朕可让楚宛裳亲自出宫将事情的始末清清楚楚地告诉你。不过,现在你要明白,离你近一分,她便离死更近一分。龙陌,我相信你爱她,可是——”龙珞低头看着怀中恬静的睡颜,细长双眼里的冰缓缓地化为一塘轻柔的水,“我比你更爱她,更能疼惜她,爱护她。我寻了她四年,错过了她四年,所以我余下的生命里必须有她,不管因此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死亡的代价呢?”紫袍在凌洌的寒风中翻滚出一大朵忧伤的花,龙陌微抬头,斑驳的墙面上,是被昏黄烛火拉长的浑黑的影子。

修长的手指轻柔地将苏汐额前散乱的发理顺,龙珞的薄唇边溢出一抹深情的恬淡笑意,“没了她,生命的延长对于我来说,更像是煎熬。我的完整,是源自于她的存在。”

这样深情的话啊!恐怕连‘她’都未曾听到过吧?

心里有座像山一样坚固的信念轰然倒塌,四年来,苏汐那一次次蹙眉按压胸口的画面忽地在他的脑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如水般温柔的面上,那一簇簇痛苦和懊恼之色像海水般疯狂地蔓延开来,龙陌微闭眼,手指紧了又紧,终究颤抖着声音道,“我信你。明日,我会在玄亲王府等着她。所有的一切,就让我亲自来结束吧。”

“朕期待你的表现。”又恢复了淡漠的语气,龙珞暗夜般的黑眸里,有簇微小的火焰在激烈地跳动,“现在,你自由了。”

从高高天窗里飞舞进来的雪花落满龙陌的肩头,他的脊背挺得笔直,表情凝重若铁。他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眼神空洞得恍若是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时间在空寂的沉默中缓缓流逝,当龙陌僵硬的身躯稍稍移动时,鹅毛般的大雪早已停下,凄清的月光笼罩着他的全身,那浓如黑墨的长发却恍若渡上一层白霜,在昏黄的烛火照耀下,越发显得雪白。
高高天窗里露出一小片墨黑的天空,龙陌微抬头,森冷的月光清浅地洒落在他温润的眸子里,泛起点点蔓延到骨髓里的哀伤,他的眼前,仿佛淡淡的闪过那娉婷曼妙的堇色身影。苍白的唇畔勾勒出一抹忧伤至极的笑,“玉瑶,又要借你来伤害她了……”

她第一次不信任他,便是因为‘她’吧;她第一次对他流露出忧伤的表情,也是因为‘她’吧;如今,他又要再一次伤她的心,却还是因为‘她’。

汐儿,如果错过了今生,你还会许我一个来生么?

两行清泪蓦地顺着那双温润的眸子里滑落,血色褪尽的俊秀脸庞,弥漫着浓浓的忧伤和绝望……

也是在这深寒的夜,与天牢阴暗潮湿不同的是皇宫里灯火通明的霞飞殿。内殿里有熊熊的炭火在燃烧着,一脸倦色的初贵人斜靠在软塌上,瘦削而苍白的指尖抵住额头,明亮的双眸微阂。

“还没醒么?”离软塌一尺之远的圆桌旁,一袭月白衣衫的落离面色焦急地扣着杯茶。她的身后,浣絮微低着头,细碎的额发掩映着那双黑亮的眸。

“云贵人见谅,主子下午落水,受了寒,身子有些疲乏。”着湖蓝宫装的晴月一面跪在软塌旁替初贵人捶着腿,一面恭敬地应着落离的话。

落离抬眸,正对着她的初贵人也适时睁开眼来,着明黄色衣衫的女子朝她轻轻勾了勾唇角,“云妹妹久等了。”

“姐姐,你可醒了。”落离慌忙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软塌边,“今儿个下午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那楚宛裳为何会突然与皇上一起在那样偏僻的地方遇上你了呢?”

初贵人雪白的面庞因落离的问话又突地变白了几分,流淌着淡淡笑容的脸蓦地变得狰狞,苍白的手指紧紧地抓着衣角,她咬着唇,一字一句道,“我们竟是小瞧了那楚宛裳!今日我本是打算除掉欧阳云若的,竟没料到不仅计划不顺,反而还助了那贱人一臂之力,让她更加得到圣上的宠信!”

落离一怔,幽深如井的黑眸里大雾弥漫。薄凉的手指轻轻地覆上小腹,良久,她淡淡道,“初姐姐你何须如此着急?即便你做得怎样的天衣无缝,只要她是在你眼前出事的,只怕你怎样也是撇不清关系的。皇上……是不允许她出现任何意外的。”
“难道就任由她这样独霸着皇上么?!”一把佛开晴月,初贵人站起身来,明亮的眸闪耀着像刀般森冷的寒光,“云妹妹竟是这般甘愿在这后宫里空落寂寥的过完下半生么?”

覆在小腹上的手指颤了颤,落离转眼,窗外的漆黑夜空里,一弯残月洒落着幽寂的银光。顿了顿,幽深的黑眸里仿佛倒映出那样一个清幽而美好的夜,那张俊美如神祗的脸微微地笑着,他吻着她,温柔地唤着别人的名字,可她却还是放任自己这样沉醉了下去。

那,是一场华丽而破碎的梦啊。

微闭眼,努力地压制住自己心中那股就快汹涌而出的爱恋。心思还在千转百肠间时,她薄凉的指尖忽地传来淡淡暖意,抬眼,却是初贵人拉着她的手,那双明亮的眸里闪着阴骘的噬血寒光——

“云妹妹拥有倾国之貌,怎可如此任由如花的生命在这后宫里寂寞凋零?那欧阳云若不过是比咱们更懂装得纯真而已,姐姐相信,只要妹妹你稍微使点力气,莫说简单的一个欧阳云若,即使那心思复杂的楚宛裳只怕也不是你的对手。妹妹,姐姐看得出来,你对皇上的爱并不比任何人少,你何苦要压抑着自己呢?只要除了她们,时日一久,皇上自会将她们忘记,到时,凭借妹妹的聪明才智,再加上太后的帮助,皇上果真还能不看你一眼么?妹妹,你要记住,后宫里的女人,什么都只能争,只有争,你才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淡泊,只能是伪装之色。”

“争?”落离茫然地看着她,薄凉的手指毫无意识地收紧。

当年,玉姐姐离开后,是她陪着珞,是她吹奏着笛子,为他趋赶忧伤。那么,如果,欧阳云若也这般离开后,她还可以陪着他,替他赶走那深绵的忧伤么?

心里燃起点点的希望,也许,她还能做到。那个清幽的夜里,当他知道了她,当他记得了她,他不是再也未曾露出厌恶的神情么?所以,也许,她还有希望,也许,没了欧阳云若,他还能看她一眼,听她吹奏那首‘荫中鸟’。

唇边浮起稀薄的笑,落离看着初贵人,道,“初姐姐希望落离怎么做呢?”

握着落离的手紧了些,初贵人雪白的面庞上,孤绝的笑意在慢慢地散开,“小卓子刚替晴溪传了话过来,说皇上抱着昏迷不醒的欧阳云若刚回了御书房。听说,早上的时候,那楚宛裳去御书房和皇上说了些什么,后来皇上便带欧阳云若去了趟天牢,两人走后不久,玄亲王也突地回了玄亲王府。这事听着颇为蹊跷,所以,云妹妹,这楚宛裳,定不是表面看到的那般简单。”

哼,要我调回辛苦安排在她身边的棋子,岂不是毁了我这么久的苦心?楚宛裳!今日你坏了我的好事,那么我也定不会让你好过!不要以为,我果真是那般粗枝大叶之人!

“落离明白了。”着月白衣衫的女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明日,我会记得早点去慈宁宫向太后请安。在楚宛裳说话之前,我得让太后知道,玄亲王获得自由的事。初姐姐,你知道么?其实落离也觉得,那样平淡无奇的女子,是根本不适合待在这繁花似锦的后宫里。而鹰仪皇朝的第一皇子,他需要的是,一个美艳而身份尊贵的母后。”

大大的笑容在唇边绽开,初贵人雪白的面上,慢慢恢复了些许血色,她轻轻地拍着落离的手,连眉眼间都是蓬勃盛开的笑意,“妹妹能想明白这些,那我也就放心了。御书房那边的情况,我自会嘱咐晴溪仔细着,有什么情况,也会第一时间传话给妹妹的。”

落离点点头,薄凉的手指在平坦的小腹上摩挲着,清秀的脸第一次露出决然之色。

……苍天似乎并未垂怜,也并未佑护她……

所以,她要争,要得到她所想要的。她曾说过,不管他是为她,还是‘她’,终有一天,她,师落离,定会成为他最爱的人……

帝都漆黑苍穹里的残月孤独地悬在半空,幽冷的月光透过敞开的窗户清浅地洒落在明黄纱帐笼罩的雕龙床上的那张娇俏的小脸。苏汐紧闭着眼,微卷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小片墨黑的阴影,细眉微微蹙着,交叠放在胸口上的双手轻轻颤抖着。

“如果没有那样的诅咒,汐儿,你是不是不会再拒绝我?”带着冰凉气息的手轻柔地覆上她的指尖,龙珞看着她,轻轻地笑着,被清淡的月光勾勒的眼角深处,若有似无地漂浮着如冬日阳光般的温和暖意。

床上的人儿像是还沉睡在千年梦境中,对周遭的一切毫无反应。

“好好睡吧,我会守着你。”如蝴蝶般轻盈的吻轻轻落在她的眉心间,龙珞黑如墨玉的长发轻佛过她的鬓边,一行泪蓦地从苏汐紧闭的眼角滑落,垂落的黑发里,是一片温暖的潮湿。

夜,在慢慢流逝……

苏汐是在一阵略微吵闹的声音里清醒过来的,睁眼的刹那,是一片华丽的金色阳光摇晃而过。她微抬手,遮住大片的刺眼光芒,视线透过散淡的阴影慢慢的打量着自己所处的环境。

是一张柔软的床,有明黄的纱帐随着晨风轻轻的飘荡着,隐隐藏在纱帐后面的廊柱上恍若雕刻着只只张牙无爪的龙!

意识瞬间清醒,苏汐惊得差点跳起来!

这,可是御书房的——龙床!

乖乖,她最近真是厉害了,竟然在哪儿都能睡着,连皇帝的床也抢了!

“啊!念汐姑娘醒了呢!”

略带惊喜的声音突地响起,苏汐抬眼望去。背对着她的人全都回过了头,落离一张清秀的脸上弥漫着淡淡的笑意,凉薄的指尖指向她。一旁着深红长袍的太后面色阴郁,眉头深深皱起。被太后看得浑身汗毛倒竖,又突然想起自己还身在龙床,心下一惊,苏汐慌忙地从床上跳下,正准备跪下请安,却突地被一双铁臂勾住了就要往下福的身子。

“才醒过来,要多休息才好。”龙珞揽着她的腰,俊美的脸上,布满一层柔软的笑。

苏汐愣愣地盯着他,流淌在俊美脸上的那抹笑,让她蓦地想起了另一张温柔如水的脸。

“陌?”她伸出手,连指尖都微微颤抖起来。揽着她腰的大手僵了僵,龙珞仍旧笑着,只是略显僵硬,在她的指尖离他的脸只差几分时,她的手蓦地被他抓着。他的手心,寒冷如冰。

龙珞淡淡地笑着,“可是病糊涂了,我是龙珞。”

瞬间回神,苏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刚才她唤他‘陌’,他竟然没有生气,还一直温柔地朝她笑着?!究竟是怎么了?那张寒冰脸怎会突兀地涌现出那种只属于陌的柔软的笑呢?

“如今,我这老太婆果真是不够瞧了?”太后怨愤的声音响起。苏汐转眼,只看见大片金色的阳光在太后的身后投落一地浓黑的阴影。她的身旁,师落离仍旧清浅地笑着,恍若屏蔽了周遭一切的声响。她扶着太后,幽深的黑眸里,散落着细碎的淡金光芒。

心思还在师落离身上转着时,却听得龙珞冷冷道,“太后言重了。这一大早的过来,早膳想必也还未曾用吧?云贵人,你先扶太后回去。至于刚才说的事,朕自有计较。”

师落离福了福身,正准备跪安,却被太后一手拦了下来,“皇帝不必这般急着赶我这孤老太婆走,有些事,今日若是不说清楚,这慈宁宫,哀家自今以后不回也罢!”扶着太后胳膊的手颤了颤,着月白衣衫的女子忐忑不安地用余光瞟着太后决然的侧脸。

苏汐感到揽着自己腰的大手越收越紧,靠着她的身子像是一座火山,正散发着灼灼的怒气。龙珞剑眉微拧,唇边那抹淡笑早已消失了踪影,整张脸绷得僵直。心里微叹一声,自知定是太后对珞这般宠护她感到不爽,刚才她所听到的吵闹声,恐怕也是关于她。苏汐轻轻掰开环绕在自己腰间的大手,无视龙珞杀人般的视线,她整了整着装,上前几步在太后面前跪了下来。

“太后息怒。念汐自知身份低微,从不曾想过要飞上枝头,做那浴火凤凰。这些天,在御前也未能尽得了做奴才的本分,不曾好好侍侯圣上。奴婢自知有罪,求太后降旨,将奴婢打入天牢,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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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8 11:35:16 | 显示全部楼层
不卑不亢的一番话刚落下,她的身后却突地传来一阵瓷片碎落的声音,微烫的茶水溅到手背上,她却只感到一阵透心的凉。

“为了陪他,你竟是连那么渴望的自由也甘愿舍弃。”不是问句,是那样笃定的语气。纹金丝线镶着滚边的衣袖,袅袅雾气升腾着,龙珞有些凄凉地笑着,暗夜的眸却闪着淡淡的亮光。

苏汐不答话,却是将头埋得更低了些。确实诚如他所说,她,就是想要陪在陌的身边。既然龙陌不能出那牢笼,那么就让她进去吧。这皇宫里,恐是有太多人想要她离开了。如今,她不过是遂了众人的愿,也,遂了自己的愿。只是,心里有点点不舍,不舍那张俊美如神祗的脸,不舍那双突然盛满淡淡温柔的暗夜黑眸,也不舍似乎早已萦绕在自己心尖的那抹龙诞香。

可是,她是受了诅咒之人,‘逆天符咒’禁制了她的心,它禁止她爱上他。所以,终究是要伤他的心,那么就早些吧,或许,只有这样,他们才会从彼此的纠缠中挣脱出来。而珞,以后也定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吧。

苏汐微微抬首,清亮的双眸里倒映出落离清秀的脸庞。

许是被她突兀的一番话震住了,太后僵着身子,连眼底那抹怨愤都化为惊诧。

皇帝竟是连龙陌昨晚搬回玄亲王回府的事也没告诉她么?

唇角蓦地勾起一抹森然的笑,既是这样,那倒遂了她的愿,这天牢,她可是早就想让她去了!太后动动手指,‘准’那个字就要从口中溢出时,一个淡淡的嗓音却比她先了一步——

“那个赌,朕却赢了呢。”

苏汐怔住,转身盯着龙珞,那双澄澈的眼眸里,点点惊疑之色突如袭地的狂风扑卷而来。她看到龙珞轻轻地笑着,暗夜的黑眸里像是有颗繁星突然坠落进来,闪亮得让人晕眩。

“玄亲王——龙陌,已回了他的府邸。”龙珞一字一句地说着,每个字仿佛都是利刃,生生切碎了她的希望。眼里一片茫然之色,苏汐踉跄地站起身来,无神的目光漫过龙珞,漫过太后,漫过落离。然后,一片赤金的光涌了进来,她微眨眼,眼泪便滑落如瀑。

“姑娘?”脚步虚浮地行至大殿之门时,恭候在门外的晴溪担忧地叫了声。苏汐扫了她一眼,又自顾抬脚离去。晴溪微怔,回过头,却看见龙珞轻微地点头,恭敬地福了下身,她慌忙追了出去。

“落离,你也瞧瞧去。”太后拍了拍落离的手,眼睛却直盯着那抹走得东倒西歪的烟蓝身影。
浑浑噩噩地走着,一路上遇见的太监宫女莫不是一面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她,一面又聚在一旁窃窃私语。而苏汐却是连眼皮也不曾抬过,晴溪跟在她的身侧,眼光却四处飘着,像是在寻着什么人。一袭月白衣衫的落离施施然地走在她们的身后,清秀的脸上挂着单薄的笑意。三人一路无话,快行至神武门时,落离突地转身往一旁的小径走去。
  “云妹妹!”眼见那抹月白身影,初贵人满脸笑意地从一棵高大的凤凰树背后走出来。她拉着落离的手,雪白的面庞浮着浓烈的笑意,“是奉了太后的旨意出宫?”
  落离轻点头,眼角的余光却瞄到一抹本应该护在苏汐身旁的湖蓝身影。心里冷哼一声,清秀的脸上却依旧是清浅的笑,“姐姐可等些时候了吧?手这样凉。”
  初贵人唇角一勾,笑道,“倒没多久,恐是昨日落水受了些寒,身子有些凉而已。”不等落离答话,她又道,“我们身后这棵凤凰树,一到初夏便是一树火红的花。映得半边天都是红彤彤的,仿佛是燃烧的火般。”
  初贵人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落离。冬日灿烂阳光还是有些阴冷,落离不禁缩了缩身子,一片残叶飘过眼前,她微闭眼,“初姐姐身子还没好,大冬天的还是先回霞飞殿歇息吧。若是初姐姐喜欢火红的花,落离会记得回宫的时候,给姐姐带一束的。”
  初贵人含笑点头,“还是云妹妹明白姐姐的心意。去吧,太后交代的差事也得仔细着。”落离微欠身,清秀脸上的那抹单薄的笑意早已隐去,换来的却是满脸的冰霜。
  火红的凤凰树?哼,这么快就急不可待地想借她的手除去楚宛裳了么?不就是红花么?她给了便是,这鹰仪皇朝的第一皇子,没了,是命中注定,却不是什么阴谋诡计。即使是,唇角泛开一朵素雅的花,落离精致的绣鞋在阳光铺着的大路上轻巧地踏着,走在她前方的,是失魂落魄的苏汐。呵呵,即使是,只怕珞也不会在意,他眼里能看到的,在乎的,怕只有欧阳云若吧。其他的女子,在他的眼里,算得了什么呢?不过是为了让朝廷上少些非议,空空的摆设而已……
  微叹一声,落离加快了脚步向苏汐走去。一阵寒风吹佛而过,苏汐烟蓝宫装的袍角轻轻腾开,那缠绕在白玉手腕上的精致缎带映着赤金的光芒,恍若要将一切引入朦胧的幻影中去……
  脑袋里虽是混乱一片,可终究还是走到了这里。苏汐微仰着头,看着‘玄亲王府’四个大字,心里隐隐发疼,不是那噬心之痛,而是她蓦然地害怕,她害怕就真如珞所言,陌是真的还在乎那‘王爷’的身份,不过,更让她害怕的,是陌寻回了那段他缺失的记忆,然后,他发现自己的心,却仍旧是爱着倾国的‘她’。如果真是那样,她……
  想了这般多,可是她却未曾想到陌已知晓她是受了‘逆天符咒’所诅咒的‘噬心之痛’。
  难道两人的宿命,便真如青灰相士所言,‘既是缘浅,怎能情深’?
  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然而抬起的手却怎样也放不下去扣响那扇门。晴溪在一旁看得有些心急,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姑娘不要犹豫了,长痛不如短痛。”
  苏汐回过头来,毫无焦距的视线在接触到晴溪那张脸时,却突地变得凌洌起来,一把甩开了晴溪拉着她衣袖的手,苏汐瞪着她,“丝帕的事,我还没找你算帐。现在,又是跟来玩什么把戏?!”
  “姑娘息怒。”晴溪慌忙跪了下去,颤声道,“奴婢,奴婢也是逼不得以……”
  “好了。”苏汐打断了她,却也不叫她起来。凌洌的目光瞟到离她约莫一尺之远的落离时忽又变得黯淡。这个师落离,总是让她感到有些说不出来的气闷。
  ‘吱’地一声,紧闭的朱红漆大门忽然开启,苏汐像是被踩到了尾巴,慌忙将视线拉了过来。却是一张略显狰狞的脸,做管家打扮的老木微微向她欠身,语调森冷道,“王爷在厢房内,已等候姑娘多时了。”
  身子微微一颤,他早知她会来,却还是让人通传?只是短短一夜的时间,竟是天地都颠倒了么?眼里再也看不过其他人,苏汐轻踏着步子进了玄亲王府。落离顿了顿,一只脚还未迈进大门,便被老木挡了回来。
  “我家主子吩咐,除了念汐姑娘,其他人一概不见。”
  落离倒也不生气被拦下,收了脚,只是淡淡地笑道,“我是奉了太后的懿旨。”
  老木粗黑的两道眉微微拔高,可仍旧没有放她进去的意思,顿了会儿,他忽诡异地笑开,“云贵人莫要动怒,比起爷,奴才相信你会更愿意,见他!”老木干枯如树枝的手指指向她的后方,落离迟疑地转过头,却只见到一抹青灰的衣角。
  惊怔!
  落离也顾不得自己这般离开会对晴溪产生什么影响,她只是急急地朝青灰身影消失的方向小跑而去。老木股股青筋纠结的脸上盛开一丛高深莫测的笑意,也不管还跪在原地的晴溪,他径直关上了朱红漆的大门。
  寒风轻扫过匾额上‘玄亲王府’四个大字时,却像是谁的呜咽蔓延在清冷的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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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8 11:36:19 | 显示全部楼层
还是这条幽静的游廊,隔了这么些年,却未有丝毫的变化。而她,此时前来,却也如前一次一样,只为让他清楚的告诉自己,他还是喜欢她,不是‘她’。只是,这次的心境却略微不同,是忐忑不安的,心里隐隐觉得这次来见陌,不是为了解开误会,却是,诀别。
  绕过百花凋零的花园,便走进了那方遍植樱花树的庭院。苏汐愣愣地站在庭院中央,眼神迷离地看着前方那紧闭的房门。金色阳光笼罩下的娇小身影,显得略为纤弱。
  “进来吧。”淡淡的,有些嘶哑的嗓音突地响起在静谧的庭院里。苏汐恍惚一下,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向厢房的门迈去。纤细的手指犹犹豫豫地推开了门,一袭紫金长袍便进入了视线。龙陌侧身站在窗前,温润的眸子却没有向她看来,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宛若一尊雕像。
  敞开着门后,赤金的阳光便大片大片地涌进屋来,照暖了一室的清冷。仿佛是有好几个世纪没有见着了般,苏汐垂着手,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用炙热的视线描绘着他的轮廓。约莫静静地过了一盏茶的时辰,心尖突地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细眉微拧,苏汐费力地保持着正常的神色。
  她,绝不能再让陌感到有任何异样!
  可惜,她小小的动作却还是没能逃过龙陌的眼睛。暗恼之色猛然间像水一般在他俊秀的眉眼间漫开,龙陌转过身,一眼不眨地看着她,那双本该是如黑濯石般黑亮的眼眸却变得黯淡无光,恍若一潭死水。脚像生根一般,整个身子只是轻轻的颤抖着,却怎也跨不出脚步。
  “汐儿,你还好么?”终于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龙陌牵开唇角,温柔地笑开。
  苏汐盯着他,也不说话,往日的活力劲全都不见了踪影,娇小的身子里透出浓浓的疲惫。龙陌看得一阵心疼,却也不敢再靠近她,就那么呆呆地站着。厢房内,顿时又沉寂了下去,只剩下透过百叶窗而洒落一地的斑驳阳光。
  心里微微好受了些,苏汐一步一步地走向他,龙陌一怔,随后又一步一步地退后着。愕然!苏汐停住了脚步,娇俏的小脸,苍白一片。
  “为什么?”苏汐喃喃,澄澈的双眸里,倒映着同样面无血色的龙陌。
  软软的笑僵在唇边,龙陌黯然地垂下眼帘,不敢再看她一眼,半晌,隐隐透着无情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听得苏汐一阵心寒。
  “我累了。四年漂泊无定的生活,已让我感到厌倦。我想念以前奢侈的生活,所以,我们要分开。”
  多么可笑!因为承受不起生活的苦难,所以要分开!苏汐深吸一口气,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她看着他,小小的拳头捏得紧紧的,“我要听实话。”
  “何苦呢?”龙陌笑着,忧伤而绝望地笑着。
  “我,要,听,实话。”一字一句,容不得分毫拒绝。
  “也许,我爱的并不是你。”静默一会儿,龙陌终究哑着嗓子道,“那段缺失的记忆,我已经能模模糊糊地忆起一些。这两日,‘她’的影子一直在我的眼前摇晃。那么忧伤而绝望的笑容,隐隐让我觉得心疼……”
  “所以,你要放弃我?!”怒吼着截断了龙陌的话,忽然就觉得全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苏汐就那么凄凉的看着他,清澈如泉的眸里却有一簇火在熊熊地燃烧着。龙陌觉得自己的心突地被那股怒气给灼烧出一个大大的窟窿,而苏汐那凄凉的眼神却如盐水一般,汩汩地灌了进去,是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窗外的阳光轻轻撩开龙陌漆黑如夜的发,在他血色褪尽的俊秀脸上凿出大片大片斑驳的阴影。修长的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再抬眼看着苏汐的温润眸子里只剩下近乎冷漠的冰,他说,“既是缘浅,怎能情深?”
  “这就是你给这段感情下的最后批语么?”心尖狠狠一痛,那簇跳跃的火焰忽明忽暗,苏汐觉得自己像是突兀地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旋涡中,四周都是澎湃的海水,而她却找不到那根可救她性命的稻草。
那么凄凉而无助的神情映在龙陌眼中,叫他心疼得恍若要窒息般。不忍再看她满脸的凄惶,龙陌痛苦地叹息一声,柔软的话还没说出口,却突兀地发现苏汐一手按着胸口,痛苦地蹙着眉。耳边忽地传来龙珞那句“除了死亡,你还能带给她什么”,略微恍惚了一下,龙陌一脸惊慌地上前几步,指尖轻颤却不容拒绝地将苏汐往外推!
  雕花木门在苏汐踉跄的步子刚跨出房门便‘嘭’地一声,重重合上。一大片阳光也被阻挡在门外,厢房内顿时幽暗如夜。龙陌背抵着门,毫无血色的脸庞,是一片温暖的潮湿。
  被关在门外的苏汐有一瞬间的失神,当随着寒风到来的冷意窜进脖子里,她才突地一个激灵,大脑还没传达任何指示时,纤弱的手掌已急不可耐地拍打着雕花木门。
  “陌,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突然变得如此陌生?为什么你不再坚持我们的感情?陌!!”巨大的拍门声夹杂着苏汐的哭喊声。可是任凭她怎么哭泣叫喊,紧闭的房门内却是一片死寂。哭了半晌,体力渐渐不支,苏汐顺着门跌坐在地,斑驳的泪痕爬满她整个娇俏的小脸,而她却仍声声地质问着,低迷的嗓音透着嘶哑。一下一下地麻木地拍打着门,原本苍白的手,已是红肿一片。
  不过是薄薄一扇门的距离,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没了对‘她’的完整记忆,我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爱你……”
  从门内轻轻飘出的一句话让已接近崩溃的苏汐陡然一震,她站起身来,手指紧紧地贴在门上,连盛开在娇俏小脸上的蜿蜒泪花都泛出一层生命的活力。长长的指甲嵌进木屑里,可苏汐愣是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她只是用力地睁大眼,企图看到隐藏在房内的那双温软的眸子,然而,视线所及的地方,均是一片空洞。
  在温和阳光笼罩下的手指骨微微泛起一层青色,苏汐微闭眼深呼吸一番,然后忽地睁开眼来,她转过身,闪亮如繁星的眸牢牢地锁住庭院里那一棵棵沐浴在赤金阳光中的樱花树。碧蓝的天空里飘浮着朵朵白云,光线和云朵流转中,她仿佛看到那张温柔如水的脸用深情而宠溺的视线暖暖地看着她,那唇边,是永远不变的温软笑容……
  “我会帮你寻回被‘她’封存的记忆!也会让你知道,我们之间绝对不是什么‘既是缘浅,怎么能情深’!陌,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对我这样,但我要告诉你,从始至终,我爱的,只是你!我记得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记得你为我做的每一件事,我相信宿命,相信在这异时空里,第一个向我伸出手的人,第一个给我温暖笑容的人,一定会是我寻觅了半生的另一个半圆!”
  “所以——”眼眸里是一片灿烂的星子,苏汐忽地回过头来,看着那扇紧闭的门高声道,“陌,我绝不会放弃你!我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苏汐!是浑身充满激情的苏汐!也是永不会被打败的苏汐!我要你永远的记得,我爱你,不是深深的喜欢,是更为浓烈的爱!”
  高亢而激昂的话语飘散在空气中,然后被微风扯散,也不知它是否随着细碎的阳光束蹿进了厢房。一时间,庭院又恢复了沉寂,樱花树空寂的丫枝上,赤金阳光的着落处,犹如盛开了朵朵金瓣菊花……
  雕花木门是在那沉重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后才轻轻开启的,一袭紫金长袍的龙陌面色苍白的站在门内,那双温润如玉的黑眸里满是震惊,他的耳边一直在不断地回放着苏汐的话——
  她说她爱他,从始至终!
  透明的笑在唇边慢慢绽开,黑眸里那大片的雾气忽地幻化为剔透的泪,滑过唇边时,那透明的笑意却恍若被渡上了一层华丽的色彩,妖娆地令人眩目……
  汐儿,对不起,我爱你……
  脑子里思绪万千的想着怎样帮陌寻回那段被‘她’封存的记忆时,脚步也不禁加快。一抬眼时,才发现老木早已替她打开了门,他满脸诡异笑容道,“姑娘,请慢走。”
  脚步略微迟疑,苏汐皱眉盯着他,“你到底是何人?”
  “姑娘这话问得奇怪,老木不过是玄亲王府的一个下人而已。”老木粗硬的两道黑眉微颤,不等苏汐再问话,他指了指门外,“姑娘若是还有什么疑问,奴才相信云贵人会知道得更多。”
  苏汐顺着老木指的方向看去,却是一袭月白衣衫的女子噙着极淡的笑意,正用一种近乎嘲笑的目光细细地打量着她。心中一凛,也顾不得老木那满脸诡异的笑,苏汐冰着一张脸向落离走去。
  “你笑什么?”口气很坏,苏汐站定在落离眼前,质问的视线直直没入了对方那双幽深如井的黑眸里。
  落离挑挑眉,却不答话,眼看苏汐露出不耐之色,她忽地移开了视线,对一直跪在朱红漆大门外的晴溪道,“还不起么?等着谁过去扶你不是?”
  “奴婢不敢。”晴溪怯怯地抬头看了一眼苏汐,又忽地垂下头去。苏汐轻叹一声,道,“你起来吧。”
  微风轻轻地在阳光中打了一个转儿,月白的身影已渐渐向前走去,未曾听到跟来的脚步声,落离转过头,对还站在原地的苏汐浅浅一笑,“姐姐难道不想知道怎么解开那段被尘封的记忆么?”
  浑身一个激灵,苏汐不可置信地睁大眼,死死地盯着落离,澄澈的双眸里满是惊怔!还没待苏汐说话,落离又将清淡的视线拉向了晴溪,“记得替我将那串一品红交给初贵人,她可是对大红的花喜欢得紧呢。”
  晴溪福身称是,余光瞟到被安静地摆放在地上的一串红,在阳光的照耀下,那红艳艳的花仿若是燃烧着火……
晴溪福身称是,余光瞟到被安静地摆放在地上的一串红,在阳光的照耀下,那红艳艳的花仿若是燃烧着火……

“云贵人吉祥!”

三人一路无话的刚走到神武门,守门的侍卫便满脸谄媚笑容地向落离请安。落离微笑着点点头,也没做过多的停留。苏汐一路上都是精神恍惚,此时对自己身在何方竟也毫不自知,只是下意识地跟着前方的人影走着。

午时的阳光很是灿烂,白花花地有些刺眼,一点也不像冬日阳光应有的温和。浓烈的光华透过那棵高大的凤凰树支离破碎地洒下,点点细碎的阴影随着微风轻轻晃动,一直稳步走着的落离就在此时突地停住了脚步,她转过身,对苏汐身后的晴溪道,“晴溪,你先将花替我给初贵人送去。告诉她,凤凰树初夏开花之时,便是一串红凋谢之日。”

“这……”晴溪有些为难,目光躲躲闪闪地瞟着一旁灵魂似还在出窍的苏汐。落离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唇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念汐姑娘我自会送她回御前,你也无须想得太多,仔细办好事就成。”

“奴婢遵命。”晴溪略微思量,随后向落离恭敬地福了下身,便拐进了凤凰树所在的那条小径。

眼见湖蓝的身影已消失不见,落离微笑着将视线拉向了苏汐,道,“姐姐想什么想得这般入神呢?”

“没什么。”回神的苏汐不咸不淡地回了句,侧头看了看,她问道,“晴溪呢?”

“我让她先走了。”落离依旧清浅地笑着,连幽深的黑眸里都泛出一层淡淡的笑意,“姐姐,恐怕是有好久都未曾回若霏殿了吧?想回去看看么?”

若霏殿……恍惚好久都未听到过的名字,苏汐有些伤感地仰起头,赤金的碎屑便满满地降落在她的眼眸里,刺得双眼微微发疼,“我不想去。”

那里……有太多回忆,如今她只想坚持她与陌的感情,忽然间就无端地害怕接触那些有关珞的记忆,她害怕自己又会动摇,又会被珞那忧伤的眼神所迷惑……然而到最后,她却仍然要伤害他,她无法付出自己的心,所以过多的接触,只是让彼此更接近毁灭而已……

“可是,怎么办呢?姐姐不是想要寻回那段记忆么?”落离薄凉的手轻轻抬起,她指着隐藏在高大凤凰后的另一条小径道,“那么,我们去……冷宫吧。”

“在那里我可以找到解开那段尘封的记忆的方法?”苏汐惊喜地转眼看她,却见落离清秀的面上弥漫着一簇略显诡异的笑容,她有些疑心,满脸的喜色褪尽,细眉微拧道,“师落离,你到底在打些什么主意?”

落离轻笑一声,转身就走,当重叠在苏汐身上的影子洒落在地时,空中才传来她淡淡的嗓音,“姐姐疑心真是很重呢。落离可是你的亲表妹,又怎会害姐姐你呢?我不过是听了青灰相士之言,带姐姐去寻回那段被尘封的记忆而已。青灰相士还要我转告姐姐,他说,逆天之术终究是违背自然的法则,所有的一切都该回归自己的轨道,而缠绕‘她’与你之间的千年之结会有落里替你们解开。我听得有些糊涂,不甚明白他的意思。不过,——”落离忽地回过头来,看着苏汐的幽深黑眸突然变得极其明亮,她说,“姐姐这些年的变化还真是大呢,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苏汐娇俏的小脸上忽地划过一丝不自在的神色,她凝了神,一眼不眨地盯着落离道,“青灰相士在哪?他为什么说我和‘她’的千年之结会由你来解开?”

“秘密。”落离眨眨眼,那种近乎嘲笑的目光又一次蔓延在苏汐的身上,让她大为观火。双手紧紧地握成拳,苏汐努力地克制住自己的满腔怒气,视线却像利刃般向落离飞去。

“姐姐不是也想知道芫昕去哪里了么?”

一句话,突地让苏汐卸下了满腔的怒火,“你知道?”

落离没有答话,转过身又自顾向前走去,暖暖阳光下的背影看起来颇为凄凉。苏汐心中一怔也慌忙跟了去。

是一片焦黑的废墟。视线所及处皆是一片荒凉。庭院里,荒草丛生。

苏汐只觉得一阵浓浓的忧伤攫住了全身,让她动缠不得。纤细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抬起,指尖滑过身边那半人高的荒草时,她恍惚看到芫昕在虚空中柔柔地对她微笑。

“我也是听太后说的。”站在她身旁的落离幽幽道,“当年冷宫失火后,在这大殿内发现了两具烧焦的尸体。一直以来都以为是你与桃宛,然而如今你却安然在我身侧,那么姐姐,你可猜出她们是谁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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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8 11:38:54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也是听太后说的。”站在她身旁的落离幽幽道,“当年冷宫失火后,在这大殿内发现了两具烧焦的尸体。一直以来都以为是你与桃宛,然而如今你却安然在我身侧,那么姐姐,你可猜出她们是谁了么?”

“芫昕姑姑……纹衣……”泪突地就那么汹涌地掉了下来,苏汐僵直地站立着,目光涣散得仿佛看进了某个虚空里。

气氛一时就沉默了下去,荒凉的庭院里,是阳光照不透的阴冷。

恍若过了一个世纪那般久,苏汐略带悲凉的声音蓦地响起,“太后还说了什么?”

落离有些讶异地侧头看了她一眼,脑子里也突地飘来太后嘱咐的话语,唇边浅浅一抹笑,她道,“姐姐最近果真是越发聪慧了,带你到这儿来,确实是太后的意思。”落离顿了顿,薄凉的指尖一路佛过荒草,枯树,焦黑的横梁……

“太后要我告诉姐姐,既然当年用别人的性命换了自己的自由,就不应该再回来。既是回来了,就该守好自己的本分。祖宗留下的规矩不是空空的摆设。”

静静地听了半晌,苏汐凉凉的视线向落离扫去,唇边略染一抹了然的笑,她道,“现在来说说你的打算吧。”

落离轻挑眉,“看来姐姐已是猜到不少。”眼见苏汐没有回话的意思,她又自顾自地接了下去,“昨日初贵人因你而落水的事闹得整个后宫沸沸扬扬,太后宣晴月问了一番,得知你要找芫昕。因而太后就叫我寻个机会带你来这儿,然后借此套出你为什么急着要找她。不过,现下果真如姐姐所猜想的那样,落离却也不打算问你为何要找她。现在我只是着急地想要帮助你寻回那段记忆而已。”

“你说。”很简短的两个字,苏汐的眼眸里一片沉静。

“找到一株麝香百合后,将它插放在盛有幽绿池水的花瓶里,然后在旁边焚一炉檀香。”顿了顿,落离从宽大的袖袍里抽出一张符纸交给苏汐,道,“子夜时分,将这符纸丢入香炉中。”

苏汐接过像鬼画符般的符纸,不太相信地问道,“只要这样就能恢复了?”

落离微点头,“青灰相士是这样告诉我的。”

“是吗?”苏汐翻来覆去地摆弄着符纸,然而除了手感不怎么好以外,她貌似一点也没发现这张纸有虾米不同啊,看了半晌,她突觉有什么不对,抬眼向落离问道,“你在耍我么?这大冬天的,哪里会有什么麝香百合?”
“怎么会没呢?”落离笑道,“琬月殿。”
“琬月殿?”

“是的。琬月殿。”落离转眼看着冷宫西南方向,眼眸深邃,“楚宛裳。”

“她?”苏汐讶异地反问一声。

“姐姐是要找我么?”一个细柔的声音突地插进来,让两人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却是一袭堇色长袍的楚宛裳言笑晏晏地站在冷宫的大门处,平淡的面上,盛开了朵朵晃眼的花。

苏汐心里微诧,分神瞟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师落离,却突兀地发现她竟有些哀怨地盯着前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楚宛裳微隆的小腹。苏汐忽觉有些烦累,也不行礼,随口道,“宛常在来这儿是有什么事吗?”

楚宛裳“咦”了一声道,“不是姐姐在急着找我么?”眼见与她对话的两人均没有什么好脸色,她也讪讪地收起玩笑的态度,肃容道,“宛裳本是领了圣上的旨意去神武门接姑娘的,不过临时出了些岔子,慌忙赶去时,却正好瞧见云姐姐带姑娘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径。宛裳也是好奇之人,所以也就一路跟着来了……”

“然后呢?”听人满脸严肃之色地讲这些小蒜皮也还真是滑稽,苏汐憋着通红的脸略微不耐地打断了她。

“然后就听见云姐姐叫我了啊。”突地恢复了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楚宛裳笑容满面地将视线拉到了落离身上。落离冷哼一声,连淡泊之色也懒得伪装,径直偏过头去,留下一头布满点点阳光屑的黑亮长发对着她。

楚宛裳倒也不在意,暖暖地笑着转眼对苏汐道,“姑娘不是想要麝香百合么?琬月殿也正好有一株,姑娘可愿过去?”

“去啊。”苏汐忙不迭地应了句,现下最大的事就是它了,至于与珞打赌的事,诶,可不可以装突然失忆?

姑姑,纹衣,对不起……用你们性命换取来的自由却被我这样糟蹋着……对不起……对不起……

略带歉疚的视线凄凄地扫过冷宫里的一片荒凉后,苏汐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吧。”手中紧紧地拽着那片薄薄的符纸,她大步地向前迈开。

与楚宛裳擦肩而过时,着堇色长袍女子的眼眸里,一道精光突地一晃而过。楚宛裳向落离欠了欠身,转身欲走时,却突兀地发现本走在她之前的苏汐僵直着身躯如雕象一般地站立在原地。然后她听到一个可与千年寒冰媲美的声音冷冷道——

“我们的赌约呢?”
映入苏汐眼帘的是一张阴云密布的脸,她看到龙珞菱形般的薄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那双幽暗的黑眸像两汪深潭霸道地攫住了苏汐全部的心神。身子禁不住一阵颤抖,紧握在手心里的符纸已被薄汗微微汗湿,她很想朝他笑笑,可是嘴角周围的肌肉却怎也不听使唤,她只能感觉到自己周围的空气似慢慢地被冰冻,凝结……

就在苏汐觉得自己快因缺氧而窒息时,鼻尖一阵百合淡雅的香气飘过,稍稍让她意识清醒些,然后她看到着堇色长袍的楚宛裳莲步轻摇地走到龙珞的身旁,却对跟在龙珞身后的琉璃数落道,“琉璃你糊涂了么?交代你替念汐姑娘给皇上报个平安,你怎地将皇上带到这儿来了?”

昏厥!这楚宛裳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她不是已经将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告诉她了么?难道她还是不相信自己?

就在苏汐思绪游离间,那边厢的琉璃已面露惧色,慌忙跪下就要请罪时,却突地被龙珞冷冷打断,“忘记了?”

那双细长的眼直直地盯着苏汐,龙珞的耳朵似根本听不进其他的声音,楚宛裳脸上讪讪的,向琉璃使了个眼色后,也抬头带着若有似无地笑意看着苏汐。

喉咙有些发干,脸上的肌肉也在瞬间绷紧,苏汐有些慌乱地躲闪着龙珞的注视,吱吱唔唔回道,“不……是……我……我……因为……”

“不?是?”龙珞阴沉着脸一步一步向她走来,语调寒冷如冰。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又蓦地似火要燃了起来,苏汐有些惶恐不安,正要退后时,龙珞已欺身过来,她可以清楚地从龙珞的眼眸里看到自己苍白的脸。股股青筋似要暴出来的大手腾地箍住了苏汐的后脑勺,然后她闻到了带着灼灼怒气的龙诞香……

俊美的脸距离苏汐不过咫尺,龙珞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咬牙道,“朕给过你机会!既然你不稀罕,朕何苦还要舍身处地为你着想?!”

“珞……”那张脸越欺越近,苏汐顿觉一阵寒意极速地蔓延至全身,空气里满是危险的味道,她下意识地叫他一声,却不禁更加挑起了他的怒气,龙珞死命地瞪着她,低低地咆哮道,“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叫朕?!不过一个小小的宫女竟敢这般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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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8 11:40:17 | 显示全部楼层
不过一个小小的宫女?放肆?

苏汐愕然地睁大眼,纯净的瞳仁里映着龙珞略显阴骘之色的俊脸。惊怔片刻,她缓缓地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覆下,眼眸里淡去了他的影子,心却突地蒙上一层浓绸的悲伤。她看到那双漆黑如夜的眼眸里,绝望般的忧伤像汹涌的潮水在疯狂地蔓延……

固执的珞啊,我已经让你失望了那么多那么多次,为什么你还是一直不愿放弃?珞,不值得,不值得啊……

睫毛轻轻一颤,有种东西已撑胀开眼角,缓缓地坠落下来,然而唇上一阵生生的疼却突地盖过冰冰凉的触觉。苏汐骇然地抬睫,却只看到龙珞挺直的鼻翼。唇齿间不是温柔而缠绵地吮吸,而是带着浓浓霸占气息,粗暴地啃噬!苏汐被这一突然变故吓得呆傻了几秒钟,当前方突兀地传来一阵抽气声后,她才慌忙地推着贴紧自己的肉墙。

剑眉微拧,箍着苏汐后脑勺的手更加重了力量。然后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突地在纠缠的唇舌间漫开,苏汐只感觉到唇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喉咙里隐隐发出呜咽的声响,她手忙脚乱地推着他,然而压着她的身躯却像一做座山,不动毫分。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般久,肆意蹂躏她唇畔的人才轻轻松了些力道,龙珞冷眼看着那盛开着朵朵嫣红碎花的唇,忽地轻轻地笑开,“也不过如此。”

苏汐泪眼迷蒙,冰凉的泪滑过唇畔,是一阵尖锐的疼。可是,她的心更疼。

什么叫‘不过如此’?!

小小的拳头死死地捏紧,苏汐娇俏的小脸煞白一片,他,到底是想怎样?

“朕绝不会再在意你!!”像是宣誓般,龙珞毫无感情地低吼道,眼里的忧伤全都消失了踪影,只剩下浓浓的冷漠,他看着她,像是在看陌生人般。也不等苏汐回话,他转身就走,脚步越过楚宛裳身边时,原本还呆愣在原地的楚宛裳突地满脸娇笑地环住了龙珞的胳膊。身子微微一僵,他却也并未阻止。

一行人就那么带着灿烂的阳光离开了,冷宫周围似只剩下冬天应有的寒冷气息。

“从今以后,滚去浣衣局做最低等的宫女!”寒风中送来一句冷酷到底的话,苏汐软软地跌坐在地,拳头微微松开,左手手心露出的符纸一角已然是一片潮湿……

就这么宣告了她的去向,而从头到尾,她居然连一句辩解或反对的话也未曾说过,脑中犹如被谁灌满了糨糊,粘住了她所有的思想……

连着几天的小雪,寒气越发侵入到骨子里,忙碌而沉默的浣衣局,流动着萧萧凄凉之感。小小的院子里,到处是宫女忙碌的身影,用竹竿搭起的架子上,悬挂着各色式样的衣服。满头大汗的苏汐正费力地用石杵捶打着木盆里的衣服,离她不远处的圆池旁几个小宫女卷着袖子在寒冷的清水里清洗着衣物。

擦了擦额上一层细密的薄汗后,苏汐正准备将盆中的衣服交给负责清洗的几个小宫女时,一大堆衣服突地从天而降。又来了,掩盖在衣服下的手稍稍握紧,细细的黛眉不自觉地拧紧。

“怎么?又想偷懒?”一个身着深绿宫装的女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里满是轻蔑。
不知道是否有人故意要整她,几天前刚踏进这浣衣局时,那个名叫‘唯潭’的老女人就塞给她一大堆衣服。最初她的心神都还处于恍惚状态,也正是要多做些事才能阻止自己东想西想,所以那老女人叫她做什么,她也就麻木地做什么。可如今看来,那老女人还真当自己好欺负,竟然将其他宫女要洗的衣服全都塞给她。

哼,老虎不发威,你还当它是只病猫!

“唯潭姑姑误会了,奴婢怎敢在您老人家的眼皮下偷懒?”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话,苏汐皮笑肉不笑地站起身看着她。

“哟?”唯潭轻挑眉,“怎么着,一个低贱的宫女也敢如此跟本姑姑说话?”

“姑姑又误会了,姑姑不是与奴婢一样也不过是个低贱的宫女?”

“你……”

“难道姑姑以为自己是主子?”苏汐无辜地眨着眼。

唯潭气得双手发颤,眼角的余光瞟到四周的宫女不知何时停下了动作,脸颊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喷火的视线来回扫视众人,怒道,“全都皮痒了不是?!还不赶快给我洗!小心今天全都没饭吃!”

众人一听,忙都敛紧心神,各自又忙开了,只是在低头的刹那,大家都仿佛很有默契地瞪了一眼苏汐。暗自叹口气,苏汐收起满脸堆叠的虚假笑意,也不顾还站在她身前的唯潭,径直蹲下又砰砰地敲打起来。唯潭冷哼一声道,“只会耍些嘴皮子算什么本事,若你果真厉害,就不会被圣上亲自下令给撵到这儿来了。念汐姑娘,啊,不,是低贱丫头念汐,这浣衣局可不比御前,所有的脏活累活皆是你分内之事,做不好,一样会受罚!今日你胆敢以下犯上顶撞我,不给你些教训,恐怕你也不会知晓这宫内可是有规矩的!”

苏汐抬头冷眼斜着她,也不回话。

“若是中午之前没能将这盆衣服洗完,又何必浪费米饭给你力气?”唯潭阴笑着走开。

苏汐抬头看看天,阴云密布,像极某人那日的脸色。

珞……是还在生她的气吧?

“很疼么?”一个低低的声音蓦地响起,将苏汐从愣神中唤回神。

“是你?”那个和自己住同一个房间的宫女——兰笙,这几日来从未和自己说过一句话,此时怎么会突然关心起她来了?

兰笙从苏汐的手中拿过石杵,使劲地捶着衣服,“手都长满冻疮了,应该很疼吧?”

苏汐愣愣地点点头,待看到自己被冻得犹如红萝卜粗的手指又自嘲地笑笑,“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晚上用热水烫烫就好了,现在的我也不过是个最低等的洗衣宫女而已。”

“你先歇会儿吧,我暂且帮你洗着。”兰笙又自顾地换了个话题道,“唯潭姑姑不过是收了初贵人的银子,其实你也犯不着和她硬碰硬,只会让自己吃亏而已。”

初贵人?苏汐的眼前浮现出一个嫩黄的身影,唇角轻轻地展开,“以前是晴溪,现在又是唯潭。呵呵,这初贵人可还真是对我上心得很。”

“晴溪?”兰笙拿着石杵的手僵了僵。

“怎么?你认识她?”苏汐奇怪地看着她,反问一句。

兰笙顿了顿,神色有些不自然道,“不认识。”

吓!不认识才怪,苏汐疑心地看着兰笙不断变幻的神色,笃定她以前准和晴溪有什么瓜葛。小心翼翼地挨过去,略带讨好笑容道,“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兰笙是热心肠呢?那个,厄……”

“兰笙你在这里做什么?!”老巫婆的声音凄厉地响起,彻底打乱了苏汐的如意算盘,还没待兰笙回话,唯潭又阴沉着脸吼道,“既然你那么热心,就把今天剩下的衣服全都给我清洗干净!还有你念汐,把那堆衣服送去琬月殿!”

琬月殿?麝香百合?
手不禁贴上腰间,脑袋里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一晃而过,再也顾不得其他,苏汐连声称‘是’,抓起衣服就跑出了朱红漆的大门。

眼见眼蓝身影消失不见,唯潭冷冷一笑,转身对小院里忙着的众人道,“没瞧见要下雪了吗?还不赶紧将晾着的衣服搬回廊上去!”

走到琬月殿的时候,天空已飘起了朵朵晶莹的雪花。寒风卷着细雪拍打在脸上,像刀割般疼。苏汐紧紧抱着衣物哆嗦着身体站在琬月殿的大殿之外,不过一会儿,朵朵白花便盛开在她漆黑如夜的发上。

“冷啊,冷啊。”苏汐不住地跺着脚,又拿眼横着站在回廊上朝她露出讥诮笑容的琉璃。衰!真是运气背到家了!居然会碰到个魔女!!

“很冷吧?”被她狠狠瞪着的魔女突地开口道,见苏汐杀人般的视线来回在自己身上转悠,琉璃摊开双手,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道,“可是怎么办呢?宛常在现不在殿里,奴婢也不能任意放个‘低等’的宫女进去啊。”

她将‘低等’俩字咬得极重,刻意地提醒苏汐此刻卑微的身份。苏汐只是有一瞬间的愣神,就被一个暖暖的声音打断了所有的思绪——

“念汐姑娘,怎么来这儿了?”

苏汐闻声回头,却是披着厚厚貂皮外套的楚宛裳在一个小太监的搀扶下走进殿来。眼见苏汐怀里抱着的衣物,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遂道,“姑娘是来送衣服的?怎么不去殿侯着?”

苏汐没有说话,但眼角的余光却散落在琉璃身上。楚宛裳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琉璃浑身一颤,忙不迭地跪下叠声道,“娘娘明鉴,娘娘明鉴,奴婢也不过是按规矩来,她一个浣衣局的下等宫女是不能随便出入大殿的……”

“难道你不会叫她将衣物交给你?”楚宛裳脸上的暖笑瞬间凝结,语调森冷。

“是我自己不愿交给她的。”苏汐淡淡地应了句,“我来找你有事。”

楚宛裳愣了愣,“找我有事?”还没待苏汐再说话,她似想起了什么,一面招呼苏汐进殿,一面朝琉璃吩咐道,“先起吧,去泡壶茶来。”

暖意融融的大殿内,熊熊的炭火在热烈地燃烧着,空气里好似弥漫着百合淡淡的馨香。琉璃将茶端进来后,便知情识趣地退下了。此时,空旷的大殿里只剩下苏汐和楚宛裳两人有些尴尬地沉默着。苏汐双手紧紧地端着茶杯,贪婪地吸取着热气。可她的眼睛也没闲着,浑黑的眼珠骨碌碌地转着,视线深远至窗边时,澄澈的眼眸里便映出一株纯白的麝香百合。

“果真是它!”苏汐兴奋地叫了起来,将茶杯砰地一声放在矮几上后,她忙不迭地跑到窗边,纤细的手指抚摩过麝香百合娇嫩的花瓣,一阵奇怪的颤栗便突地从心尖滑过。

“你想借助它,带你的灵魂回去么?”不知什么时候楚宛裳已来到苏汐的身旁,似是不经意地询问道。

她的话一落,苏汐慌忙收回了手,她怎么忘了,这麝香百合可是有引渡人灵魂的魔力?

“没有,我没有想回去!”下意识地,苏汐慌张地否定了楚宛裳的话,“我没有想回去……没有……”就那么简单地重复着,泪水却不知为何会突地一直不停地落下。心里一阵抽痛,她想起了远在异时空的父母,想起了在21世纪的诸多好友,想起了那些点点滴滴……她很想他们,想得发狂,连日来所受的委屈似都找到了突破口,她就站在那株淡雅的百合前,撕心裂肺的哭着,哭得歇斯底里,哭得绝望……

楚宛裳怔怔地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女子,想要安慰拍拍她肩的手却突兀地在半空中黯然地垂落下来,她仿佛能感受到苏汐的悲伤,委屈,无奈和绝望……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辰,哭泣声慢慢低了下去,容颜普通的女子暗自叹口气,“你还是爱着玄亲王的吧?”

苏汐微愣了一下,随即又轻轻的笑开,亮如星辰的眸里还含着浅浅的泪花,“如若不爱,又怎会放任自己软弱到这步境地?如若不爱,又怎么会甘心忍受噬心之痛而待在他身边多年?如若不爱,又怎会做个不孝女,远离父母,一个人孤单单地待在这里?”

“你们绝不会知晓,我有多爱他。可是,现在他不想要我了……”说着说着泪水又要落下来,苏汐仰起头,用力地眨掉即将要往下掉的泪,“然而,我绝不会放弃!我要他知道,我有多爱他,爱得比自己更多……”

楚宛裳对她的一席话震惊无语,她从不知晓,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会对自己的爱情那样勇敢。

“那么苏汐,我希望你会幸福。”苍白的手指从花瓶中取出那株麝香百合,递与苏汐的面前,楚宛裳一脸温和笑意地看着她,“希望它能帮助玄亲王恢复记忆,也希望它能带给你幸福。”

苏汐诧异地望了她一眼,随即又垂睫看着那株在花瓣的边沿上突兀地泛起点点紫蓝光泽的麝香百合,纤细的手指颤抖着伸过去,指尖刚轻轻地碰触到麝香百合的花茎时,放在架子上的花瓶突地砰地一声碎落在地,碎裂的瓷片反射的寒光让苏汐晃花了眼。突觉一阵阴冷的寒风直往脖子里窜,脊背一阵发冷,凉凉的指尖在花茎处晃了晃,苏汐双眼微阂,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意识湮灭的刹那她听到楚宛裳凄厉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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