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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鼻涕熊

【连载中】穿越时空爱情类--《南宋红颜》 古色古香又一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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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4-27 13:37: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部 国事篇 第十六章 阴差阳错(下)

  江洛儿觉得很奇怪,因为提起欣园几乎无人不知,可要问到欣园的主人,却又没人说得上来。
  她站在欣园门前,并未急于进去,先是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发觉这园子的规模实在不小,高墙环绕,铜门紧闭,只有墙头探出的葱郁树木给这森严的所在增添了几缕生机。

  正在她沉思之际,“吱嘎”,铜门突然间毫无征兆地在她面前缓缓拉来,江洛儿忙收起思绪,凝神观看,只见三个护院打扮的状汉率先跨步而出,其后紧跟着一个面色阴沉,鹰勾鼻子的中年男子。

  江洛儿不动声色,静视来人,那鹰勾鼻子却也并不言语,只是嘴角微微上扬,挥手做了一个请进的姿势。

  江洛儿略一沉吟,想了一想,终是没有张口,只默然地抬脚迈进了大门。“吱嘎”一声,大门在他们的身后缓缓关合,一切又归于了静寂。

  ******

  “江姑娘,好胆色!如此爽快地赴约,倒叫我苍鹰心有折服!”鹰勾鼻子皮笑肉不笑地冷声说道。

  江洛儿细心地留意左右,见两个护院正不声不响地站在自己身后,环廊厅榭间也极有秩序地分布着配刀的护卫,这驾势并不寻常,看来这园子主人的身份还颇为显赫。

  她微一施礼道:“请问苍鹰前辈可否让洛儿先见一下同伴?”

  自称苍鹰的男子忍不住心中暗赞,这魔教教主的女儿就是不同,小小年纪,却懂得不急不燥,行为举止又大方得体,哪里是一般女子可比?当下竟生出几分好感来,只是他早已习惯将想法感情都严密地掩藏起来,开口说话时仍是那副冰冷的嗓音,“既然如此,江姑娘就请这边走!”

  江洛儿跟在他身后,坦然地打量着四周,只觉这园子布局精致玲珑,一草一木都修饰得极好,很多还似特意从南方移植过来,不由得心下更奇,想来主人不但财力雄厚,而且还颇具品位。

  苍鹰将江洛儿径直引入一处假山林立的厅院,手指山石掩映中的一段石梯道:“沿此梯向下,便可见到你想见的人!”

  江洛儿见状,不由得眉头微皱,看在苍鹰眼中,倒令他莫名地开心起来,当下诡异地笑道:“怎么,江姑娘不敢下去吗?”

  江洛儿尽力克制住狠瞪此人的意愿,只是在心中飞快地盘算起来,“我下去后他会不会就此将我关在里面了呢?可要是不下去,见不到影凤与神耳又终是不能放下心来,而且还难免被他看轻。”想到此,她已下定了决心,看也不看苍鹰一眼,抬脚就迈下石阶……

  石阶尽头是一道厚重的石门,江洛儿停下脚步,并不急于推门,而是仔细打量起来,那默默跟在她身后下来的苍鹰也收住了脚步,颇为赞赏地紧盯着她。

  江洛儿的目光最终停注在石门右上角的一个光滑凸起处,凑近又细看了几眼,才颇为谨慎地将手指按了上去,稍稍催动内力,只听“吱呀”一声响,石门右侧露出了一条缝隙。

  一股潮湿腥臭的味道也随之散出,江洛儿只觉胃中一阵抽搐,险些就打起了退堂鼓。她毕竟是来自一个生活水平高出许多的时代,来到南宋后又身份尊贵,备受宠爱,不曾接触过这类的情形,自然而然地心升恐惧。

  只是转头正看到那苍鹰不怀好意地笑容,江洛儿顿时惧意全消,猛然想到影凤那般娇嫩的女孩儿该如何受得了这样的环境!顿时心中焦虑万分,再不多想便推门而进。

  门内异味更浓,江洛儿不自觉地掩住了口鼻,抬眼看去,几点焦黄暗淡的灯光并不足以照亮全室,但到视觉完全适应了这混黄的光亮后,江洛儿已能看清石室正中端正摆放着一个木制牢笼,笼内蜷缩一人,听到门响,正睁大了眼睛努力看过来。

  江洛儿看得分明,笼中人细眼尖耳,神色倦怠,正是她挂念多日的神耳!

  江洛儿强压住心中的惊骇,扑身上前,一把抓紧木笼,轻声唤道:“神耳!我是江洛儿!你看得清楚我吗?”

  笼内的神耳似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他那浑浊的双目明亮了许多,才突然用嘶哑的声音叫出来道:“大小姐,真是您吗?您怎么到这儿来了?也是被他们抓来的?”

  江洛儿心中一酸,强忍住悲愤,转头看向仍站在门前的苍鹰,冷声道:“你们这是何意?既已擒住了他,又何必将他关在笼中侮辱!”

  苍鹰表情漠然道:“这不过是想让姑娘明白,任何人想要与我家主人做对都是在自取其辱!”

  江洛儿冷笑道:“这么说来,你们是准备将我也关进笼子啦?”

  苍鹰仍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回道:“江姑娘自是不同,我家主人早已听闻姑娘的大名,得知此人是由姑娘派来的,主人正十分期待着能与姑娘会面呢!”

  江洛儿心念一转,沉声道:“既然你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先将他放出来吧!”

  苍鹰闻言不由一楞,半晌,才好笑道:“不错,我是可以将他放出来了,只是,你在命令我吗?”

  “你又不是我的属下,我自然命令不了你,但你的主人想必不会乐于在这种地方见我吧!”江洛儿毫不示弱地回道。

  好半天,苍鹰那冷冰冰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仍是不带任何感情道:“好!”

  江洛儿颇为小心地扶着肢体僵硬的神耳一步步登上石阶,神耳的身上虽未见多少伤痕,精神却是萎靡得很,衣裳也肮脏不堪,还散发着阵阵刺鼻的臭气,想必很多天未见过阳光,初时双眼还流泪不止。看在江洛儿眼中,只觉分外地内疚和心痛,无形中对那尚未谋面的主人和身旁阴冷的苍鹰更增添了几分怒意。

  苍鹰恐怕也是受不了神耳身上的异味,竟主动命人带他去清洗。江洛儿这才猛然想起影凤来,不由心急地向苍鹰询问,不料苍鹰竟然面无表情地回道:“她不是我们感兴趣之人,我们没必要抓她!”

  江洛儿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想起来问道:“不是你们,还能是谁?在这中洲城内我也再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会找我们的麻烦!”

  苍鹰冷漠地摇了摇头,也不争辩,也不说话,只兴趣十足地看牢焦急的江洛儿。

  隔了半晌,他才再次冷冰冰地开口道:“不过,你倒是不用再担心你的另外一个属下了,‘请’他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原本正在绞尽脑汁猜测影凤下落的江洛儿一听这话,不由得苦笑起来,想来王兴已知道了欣园的存在,人家自然是不肯轻易放他回去报信的,这倒也是意料之中的。

  只是影凤倒底在哪里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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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4-27 13:38:02 | 显示全部楼层
  影凤要不是实在没有力气,一定会指着铜子儿的鼻子大骂,只是她如今唯一能做的便只有怒目而视,心中又是着急又是怕。

  急的是自己空有一身本领却轻而易举地折在人家的小伎俩下,如今只能任由摆布,怕的是找不到大小姐和王兴,没人能来救她,而且这伙人显然也在打大小姐的主意,自己的小命是小,大小姐却是无论如何不能出任何意外的,这是教导她的长老从小就不厌其烦屡次向她灌输的观念。

  再次狠瞪了一眼面前颇显无辜的铜子儿,影凤愤愤道:“怎么就会没有一点儿消息呢?即便是她们离开了,起码也会在客栈给我留下个口信呀!”

  铜子儿撅了撅小嘴道:“即便有口信,我也不敢问呀!我这可是冒着老大的危险才帮你走这一趟的,已经说好了只是去传个话儿,要是我轻举妄动,过分表示关心了,一定会引来怀疑的,你家的大小姐说不定就可以顺藤摸瓜找了来,那我还不得被师傅给打死!”

  “你这臭孩子,一点帮不上忙儿不说,还来惹我生气!快走,快走,我不要看到你!”

  铜子儿听了这话倒没怎么动气,只淘气地向她做个鬼脸儿,便自顾自去一旁打磕睡了,只留下一脸不知所措的影凤一边对他干瞪眼,一边暗自伤神:大小姐去哪了?不会抛下我不管了吧!

  不久,在这院子的另一间房内,小老头气急败坏地对着金子叫嚷,“你说,你说,人怎么就不见了呢?不是要你盯牢了吗?”

  金子的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气鼓鼓回道:“这怎么能怨我呢?你不是也说有了这个小姑娘在手里,那另外一个是怎么也跑不掉的吗!我想既然是这样,就没必要太辛苦自己人,晚一些去盯着也没关系啦!”

  “谁能想到她那么不够意思,也不顾自己同伴的死活就突然走掉了呢!”金子恨恨地又低声嘟囔了一句。

  小老头一边揉着脑袋,一边来回踱步道:“这可怎么是好呢?画像已经给刘老板送过去了,价钱也已经谈好,人家等着我们交人呢,可我拿什么去交呀!”

  金子奇道:“不是还有手上的这个吗?”

  小老头恨恨瞪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什么!王婆子说了,刘老板看了画像后高兴得不得了,直说如果本人真如画中一般,他肯出这个数!”说着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个数字。

  “五百两!”金子惊叹道。

  “金子!”小老头又重重地补充道。

  “啊!”金子这回已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他记得以前最好的买卖也不过是一百两银子而已,在这么个兵慌马乱的年代里,贩卖人口的生意也是竞争异常激烈,往往十几两银子已可买卖一个颇具姿色的黄花大闺女啦!

  “天呢!早知道刘老板肯出这个数儿,就是打死我我也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牢了她!可是那个小姑娘如今倒底在哪里呢?我的金子呀!”金子唉叫道。

  ******

  王兴是一百个不乐意地与江洛儿在客栈分了手,江洛儿走向城西,他自己则是骑马掉头南行,只盼着能快些赶回武当,搬来救兵,只是心中的感觉怪怪的,总觉得就这么让大小姐亲身赴险实在是不妥,虽然大小姐不住地强调她的预感极为灵准,可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那教主和怪医还不得扒了自己的皮!

  这么胡思乱想着,他自然是没留意到三个彪形大汉正远远地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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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4-27 13:38: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部 国事篇 第十七章 孤楼迷影

  江洛儿被安置在这园中已有三天啦!明是安置,实是软禁,她可以在有限的范围内随意走动,但却不能去见王兴与神耳,事实上她只在这里见过王兴一次,似乎还是苍鹰有意安排的,他将她引至窗边,她正巧看见垂头丧气的王兴被人压解着经过。
  江洛儿叹了口气,只轻声说道:“不要太难为他们!”

  苍鹰却似未听见一般,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江洛儿发现这里的主人十分注重享受,所用的一干用品都是奢华上乘的,园中甚至有专人负责每日采集朝阳刚升起那一刻的露水,不过是为了储藏起来泡茶,尽管江洛儿自己是说不出这种露水泡制出来的茶倒底有何不同,事实上她每每喝茶时总会觉得自己正在将无数的尘埃倒进嘴里,但她还是不得不承认主人家在生活细节上的精致与用心。

  只是这神秘的主人何时才能现身呢?

  江洛儿信步园中,不知不觉竟走出了苍鹰告知她的地界,转入了一处花丛茂密的庭院,这里的幽静与雅致即便是在这座精密的欣园中也堪称出类拔萃。

  午后的骄阳星星点点地从树缝间洒落,无形中更增添了置身其中的凉爽与惬意,江洛儿慢慢地走着,又是欣喜又是好奇,直到一阵窃窃私语声传进她的耳朵,她才警觉地停住了脚步。

  只听一个细小的声音道:“少爷怕是又犯病啦!”

  “嘘,别让总管听到了!” 另一个声音连忙制止道。

  “可是,可是我好怕呀!少爷干嘛不老老实实在他师傅那里呆着,每次一回来就犯这吓死人的毛病!”

  两个年纪相仿的年轻女子边说边快步迎面走来,江洛儿躲闪不及,干脆立在路旁,静候她们走近。

  谁知这两人均是面色煞白,步履匆匆,从江洛儿身边经过时就连眼皮都未眨一下,倒令江洛儿吃了一惊,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们似躲瘟疫般快步离去。

  江洛儿心念转动间,不由自主地起了好奇之心,向她们的来路探望了几眼,便抬脚走了过去。

  一座雅致的小楼孤零零地立在尽头,静得出奇,也阴郁得出奇,几棵参天的大树几乎是刻意地将小楼密实地掩映起来,或者说是小楼被刻意地建造在这几棵树中。

  江洛儿缓缓走近小楼,同时也缓缓走出了明亮的光线,她小心翼翼地四处察看,只是那紧闭的门窗已不容她将视线探入里面。

  江洛儿的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来,似乎在这黑暗背后正有一双眼睛警惕又好奇地盯着自己,这种诡异的感觉如此地强烈,几乎令她的后脊梁立时升起一股寒意来。

  江洛儿停下了脚步,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虽有着无限的好奇,却也多少有些胆小,她谨慎地睁大眼睛,竖起耳朵,试图确定这怪异的楼内是否有人活动的迹象,只是视觉与听觉尚没有任何发现,她的鼻子却是先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

  江洛儿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定了定神后,开始细细地嗅闻,不多时,她的眉头已是越皱越紧,神色也越来越沉重,低头沉吟了片刻,便伸出手去推门……

  突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身后不远处响起,“江姑娘,你不能进去!”

  江洛儿心下一紧,缓缓收回了已触到门板的小手,默默回过身来,尴尬道:“我并不是有意闯到这里来的!请总管见谅!”

  来人的鹰勾鼻子微微地抽动了几下,冷声道:“请姑娘这就离开!”

  “可是,我明明闻到血气,怕是这楼里有人受了伤,伤势似乎还不轻,我对医术还略知一二,不如让我给里面的人看一看吧!”江洛儿急道。

  苍鹰仍用那副冰冷地嗓音,毫不动容地说道:“不必了,姑娘还是快离开吧!”

  江洛儿一听,更加心急道:“有人在流血,起码让我帮这人先将血止住,不然的话会有生命危险的!”

  “我说过了,不必姑娘操心,况且这人的病不是你能治得了的!”

  “你怎知我治不了?难道这里面的人不是你家主人的儿子吗?他若是快死了,你们也不准人去帮他吗?”江洛儿愤愤道。

  苍鹰阴阴地笑道:“既然姑娘已知这楼内之人正是在下的小主人,姑娘想在下会眼见他有性命之忧而置之不理吗?”

  “况且,不经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此楼!这是我家主人的命令。”苍鹰补充道。

  见江洛儿沉默下来,他继续说道:“江姑娘请放心,我家小主人不会有事的,还是请江姑娘这就随在下离开,不要再打扰小主人啦!”说着,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神色坚定地目视着江洛儿。

  江洛儿心知他说得有理,想来这家的小主人怕是患上了什么奇怪的病症,不欲示人。她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再迟疑地迈步离开。但是心中那股怪异的感觉却是直到随着苍鹰走出了这院子好久仍无法消除。

  这种明知有异又无法探知的感觉最是扰人,江洛儿这一晚久久无法入睡,一时担心那未曾谋面的伤者,一时忧虑几天没有音讯的影凤,索性从床上爬起,披衣而出,站在房前的花圃中看星空。

  正在恍惚间,一种被盯视的感觉再次油然而生,江洛儿警觉地支起耳朵聆听,片刻,她突然冷然开口道:“你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附近!”

  一片寂静,没有回复。

  “我知道你还没有走,你若想见我何不光明正大?”江洛儿再次开口道。

  仍是一片寂静。

  “你既然不想见我,何故前来?”江洛儿又耐心地问到。这一次她几乎要开始怀疑自己的灵觉了。

  一阵清风起,江洛儿的神经已然绷至最紧,想起江平远曾教导她的以静制动的道理,她极力克制住自己回过头去,睁大眼睛四处寻找的欲望,只保持着静立的姿势,同时微合双目,留神倾听。

  又是一阵风起,江洛儿顷刻间睁大双眼,眼角余光毫不意外地捕捉到了一个正快速飘去的影子。

  那影子移动速度之快令江洛儿险些叫出声来,她自身的轻功虽然比不得颇有天赋的影凤,但儿时出于保命的考虑也曾下过一番苦功,比起一般的武林高手来也不会逊色,只是眼前这影子的动作却令她咋舌,这么飘逸轻灵、宛如融入风中的身手,她自信还从未曾见过。

  只是转瞬间,那影子已飘出老远,很快地模糊于她的视线之中。

  江洛儿怔怔地望着那个方向出了好一会儿神儿,才无可奈何地转身回房去了。

  第二日一早,江洛儿唤住一个服侍她梳洗的小丫环,让她转告苍鹰总管自己有事要见他。谁知那小丫环却回道:“总管这时肯定是没空儿的!”

  江洛儿奇道:“你怎么如此肯定?难道有什么事儿发生了吗!”这么说着,她不自觉地想到了那座神秘小楼中的病人。

  小丫环却笑着回道:“我当然知道,因为主人今天回来,园中上下从天还没亮就已经开始准备啦!”

  “啊!”江洛儿倒是被这个消息给惊了一下,心底里不由好笑:自己这几天来度日如年不过是在盼着与主人会面,一解心中的疑惑,怎么听到人家回来了,反而吃惊起来!

  小丫环继续喜滋滋地说道:“主人一回来,这园子又该热闹啦!”

  江洛儿也笑着问道:“你家主人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呢?也不提前交代一声?”

  小丫环笑道:“主人向来如此,总是说走就走,说来就来,常常令大伙儿手忙脚乱的,不过我倒希望他这次能够呆得长些,园子里也就不会总是这样安静啦!”

  江洛儿心中一动,装作不经意地接了一句道:“你家主人不常住在这里吗?”

  小丫环毫未在意地答道:“那是自然,这里又不是主人的府邸,不过是他的一处歇脚地儿罢了!”

  “噢?”江洛儿张了张嘴刚想接着问她主人的府邸是在哪里,却又担心会引起她的警觉,再也套不出话来,便硬生生地将到了口边的话儿又咽了下去。

  隔了好一会儿,才再次似闲聊般地问道:“你在这园子很久了吧?”

  “那是当然,我们这些人可都是从小就在这园里长大的!”小丫环不无得意道。

  “这样啊!那你一定也见过半夜里那个在园子里飘来飘去的黑影啦?”

  “啊?”小丫环闻言一楞,手中的梳子不由自主地停在了半空中,眨了几下眼睛,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姑娘你看……看清楚了吗?真的是……是个会飘……飘的黑影?”

  江洛儿忙换上一脸的茫然,点了点头。

  “天……天呢!怎么又开始啦?”小丫环手中的梳子已应声离手,向地面落去。

  江洛儿生怕有声响惊醒了这小女孩,忙利落地伸手接住,轻轻地攥在手里,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

  只听小丫环继续在那里哆哆唆唆地自语道:“这可怎么好呀?这可怎么好呀?不是说少爷已经好了吗?怎么又开始啦?”

  “不行,我得告诉她们去,不要再有人遭殃啦!”小丫环说着竟自顾自地转身跑了出去。

  江洛儿没想到自己原本未抱多大希望的试探竟然真起了效果,随手摆弄着手中的梳子,她脑海中的想法已逐渐清晰了起来,看来昨晚那影子定是与那生病的少爷有关,而且已不是第一次在这园中出现,更重要的是能将家中下人吓成这个样子!是不是那个少爷就是那个影子呢?可是受伤之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施展出那样的轻功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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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4-27 13:38: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部 国事篇 第十八章 主人现身

  金子一把推开房门,兴高采烈地冲进小老头的房间,大声嚷道:“我可打听到了!”
  小老头本还在独自发愁,一听此言,再不介意他是否敲门,眯起一双混黄精亮的老眼,略显紧张地注视着他。

  金子不无得意道:“我就说了嘛,在这中洲城内没有我金子探不到的消息,没有我金子寻不到的人,你看你这两天急的,我……”

  “呸,别胡扯啦!你小子有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快说那小丫头在哪儿?有没有离开中洲?”小老头颇不奈烦地打断了他。

  金子毫不在意地呵呵笑道:“你急什么!那五百两金子准跑不了!”

  说到这里,他故意打住,端起桌上的一把茶壶“咕咚咕咚”对嘴就喝上了两大口,丝毫不去理会那一旁正狠狠瞪着他的老头。

  “哎,这两天腿儿都跑细了,连口水儿都没好好喝过,真舒服呀!”

  金子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这才笑着对一副无可奈何神情的小老头说道:“我和小兄弟们已经打听得很清楚了,据说是那小美人突然接到了一封信,随即就结帐离开了,有人亲眼看见她往城西去,进了一处园子,就再没出来。”

  “哪座园子?”小老头急急地问道。

  “欣园!”

  “什么?她竟进了欣园?你没有弄错?”小老头惊得差点蹦起来。

  金子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道:“怎么了?是欣园没错呀!买豆浆的王二儿明明白白告诉我,那天一早,一个天仙似的小姑娘曾向他打听过欣园,接着就按他的指示一路向西去啦!”

  “糟了,这下可糟了!”小老头一边跳脚一边自语道:“为什么别的园子不去,偏偏要去欣园呢?我的金子呀,这回可要泡汤儿啦!”

  金子奇怪道:“你这是怎么啦?那园子虽说神秘了些,可也不见得就想不出法子来进去,只要能混进去,小美人自然就跑不掉了!”

  小老头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申斥道:“你懂什么!我平时就告诫你们,要离那园子远着点儿,千万别打那里的主意,你以为我是在说着玩儿的?”

  “我就不明白了,你倒底怕什么呢?不就是座园子吗!难道它还会吃人不成?”金子不满道。

  “对,你还真说对了,它就是能吃人!我保证你若想打它的主意,小命儿马上就去见阎王!”小老头前所未有地郑重说道。

  接下来,他微有迟疑,想了一会儿,才凑到金子耳边,低低地耳语了几句。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金子听完,顿时大惊失色地叫了起来。

  小老头沉重地点了点头,道:“这下,你该明白我们为什么惹不起人家了吧!”

  金子毕竟年轻,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脸色只变了片刻,眼珠就再次灵动起来,叹息道:“真没想到,这城里还住着这么一号大人物,不过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难道我们眼下真得就只能放弃啦?”

  小老头无奈道:“你不要管我是如何知道的,总之我们是惹不起人家的,连朝廷都要礼让三分的人物,我们这些臭鱼烂虾自然是躲得越远越好!”

  “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小丫头的下落,倒是可以向刘老板交待了,说不定还能多少换些银子来!”小老头盘算道。

  “那样的人物,想必刘老板也动不了他吧!你告诉他又有什么用呢?”金子试探地问道。

  小老头眯起眼,神秘地笑道:“你可别小看了刘老板,人家可是大有来头呢!我们不敢碰的人,人家或许就碰得!”

  “对了,去刘老板那里,将我们手上的那个丫头一并给送过去吧!如今也没必要将她留下来吃白饭了!”小老头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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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4-27 13:38:47 | 显示全部楼层
江洛儿颇有闲情地摆弄着房前的几株花草,修剪残枝、浇水施肥,举手投足间惬意又淡然,那立在一旁的园丁除去偶尔给她递上一两件工具外,大多数时间就只有闷闷看着的份儿。

  这就是领命前来的苍鹰第一眼看到的情形,他的眉头随即微微皱起,似是不经意地向身后某处瞄了一眼,才定定神,硬声咳了一声。

  江洛儿早已觉察到他的到来,却没有主动与他打招呼,她心里自有主意。此园的主人回来已有两天,却一直不急于见她,想来是有什么古怪,与其自己干着急,不如表现得淡定一些,别让对方小看了自己,毕竟该来的总是要来,急与不急结果都是一样!

  苍鹰极为难得地咧嘴笑道:“江姑娘,好兴致呀!”

  江洛儿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嘴角微扬,开门见山地说道:“总管,几天不见,今日前来,可是你家主人有空儿见我啦?”

  苍鹰点头道:“没错,主人设下了午宴,命我来请姑娘!”

  “好,我们这就走吧!”江洛儿异常痛快地答道,只是起身之际,她的目光也似不经意地向某处扫视了两眼。

  江洛儿跟随在苍鹰身后,缓步迈进一间雕梁画栋的水榭,里面已端坐着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正目光精烁地注视着她一步步走近。男子年纪应与江平远相近,同样是一副儒雅镇定的模样,只是神情举止间隐隐透出一股阴冷之气来,令江洛儿不由自主地心生戒备。

  江洛儿先郑重地施了一个晚辈之礼,收起一贯的笑容,同样默然地打量着对方,毫不示弱。

  中年男子见状,微微动容,终于率先开口道:“这几天来,在下的陋舍可是委屈江姑娘了!”声音不大,却隐约透着几缕威严。

  江洛儿神情不变,只沉声答道:“洛儿只想知道阁下是何人?为何要将我们引至此处?”

  中年人微微笑道:“本以为江姑娘与众不同,小小年纪就十分沉得住气,怎么一见到在下就如此心急起来啦!”

  江洛儿冷声道:“阁下不想见洛儿,洛儿心急也是没用,既然今天见了,洛儿自然就想弄个明白!”

  中年人微微点头道:“有理!”又抬手指向对面的石椅道:“请坐!”

  待江洛儿坐定,他才再次开口道:“我命人将姑娘请至舍下也是不得已!”

  江洛儿直视他的目光,迟疑片刻道:“可是因为我要人跟踪那人?”

  中年人并不答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江洛儿眉头微微皱起,轻声道:“玉老虎是你的人?”

  中年人不答,江洛儿继续猜测道:“可是你命她做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所以才不愿让我追查她?”

  中年人这一次却是无声地笑了起来,片刻,才眼含笑意道:“人家都说你非比寻常,我还一直都在奇怪,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大不了就是美丽聪明罢了,可是今日看来,你倒是真有些过人之处!我问你,你为何怀疑她呢?”

  江洛儿沉声道:“她有可疑之处,我自然要怀疑她!”

  “噢?什么可疑之处?”中年人兴趣十足地问道。

  江洛儿摇了摇头,不愿就这么轻易地失去在这场谈话里的主动权,略一沉吟,突然笑道:“洛儿还不知阁下的身份,不知阁下是否愿意透露呢?”

  中年人眼露赞许之色,也是笑着说道:“你早晚也会知道,不如留待你自己去发现吧!”说着,竟然还有意无意地向她眨了下眼。

  江洛儿顿生厌恶之感,心中暗骂:真是个老狐狸,明明就是不想现在告诉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如此轻佻,幸好我那爹爹与他相差十万八千里。

  想到江平远,江洛儿顿觉心头沉重,自己这几个人出来也有段日子了,却是一直未曾送回什么消息去,不知他和杨萧是否在担心着自己。

  这时,中年人向一直立在身旁不远处的苍鹰微微点了下头。只见苍鹰立即上前几步,极为恭敬地施了一礼,才抬手向水榭外打了一个手势,随即便有丫环络绎不绝地顿上酒菜来,顷刻间便摆满了一桌。

  江洛儿望着眼前这些精美诱人的佳肴,却是没有半点胃口,抬头正见那中年人在兴趣十足地打量着自己,更是心中烦躁之极,不由得脸色一沉道:“阁下的盛宴,洛儿是没心情消受了,还是免了吧!”

  中年人笑道:“怎么?姑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江洛儿冷冷一笑,不客气道:“洛儿现下不过是被阁下软禁之人,三个伙伴,又是两个被囚,一个失踪,阁下认为洛儿还会有胃口享受盛宴吗?”

  中年人闻听,迟疑了片刻,才开口道:“你那被关押的两个手下,我自然会命人好生照看,不会再令他们吃苦,至于那个失踪的小姑娘嘛,实不相瞒,我已经得知她的下落啦!”

  “什么?你知道影凤在哪里?”江洛儿大吃了一惊,急急追问道。

  “不错!”

  “她的处境如何?”

  “目前还好,过段日子可就很难说了!”中年人面露诚恳道。

  江洛儿头脑中思绪起伏,良久,才试探道:“那阁下可不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人将影凤擒了去的?”

  中年人摇头道:“我即便告诉了你,你又不能去救她,还不是干着急!”

  江洛儿终于忍耐不住,恨声道:“你倒底在打什么主意,不如就明说了吧!”

  中年人不由得点头笑道:“就是嘛,你本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就不应该是一副心机深重的模样,这样多好,心有不满就发脾气,这才是你这个年纪的女孩本来的样子嘛!”

  江洛儿听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只听中年人继续说道:“不过,我这个人最是怜香惜玉,本来是想帮你解忧的,只是对方也不简单,人家又知道了你在我的手上,倒向我要起人来了!”说到这里,他的神情已变得颇为奇怪,似是无奈同时又掺杂了几许愤怒与怨恨。

  “所以,我过几日出门,也不得不委屈姑娘与我同行了,况且,我相信你手下的那个小姑娘也会被送到我们的目的地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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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4-27 13:39: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部 国事篇 第十九章 父子对话

  江洛儿静静地立在窗前,心中烦恼不已,这段时间来事事被动,处处受制,又一直探不出整个事件的真相来,已令她前所未有地感觉到沮丧与挫折。
  “你还是现身吧,夜夜都这样窥探,不觉得累吗?”江洛儿略带愤怒与讥讽地沉声说道。她早已觉察到了那个黑影的到来,原本除了好奇之外并无心情去理会,毕竟至今为止也不见他有任何伤害自己的举动,可是她今天的心情很差,无形中便迁怒于他。

  似乎感觉到了江洛儿的不开心,那黑影犹豫了半晌,竟真的从夜色中缓步走出,轻飘飘移近。

  江洛儿没好气地瞪着他,是的,虽然他仍是不肯靠得太近,但月光下已可看清楚轮廓,这应该是一个身量颇高的男子,体形偏瘦,但骨架匀称,一袭黑得不能再黑的衣裳穿在他的身上很是好看,有一股孤傲的味道隐隐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只是不同于杨萧那种俊朗,他给人的感觉是阴冷与孤独。

  江洛儿并未表示出多少的惊异,在她心目中黑影似乎本来就应该是这副模样,她只是冷冷地注视着他,猜想着他与这园子的主人是否有什么关联,毕竟依照欣园的守卫程度看,是决定不会允许外人随便来去的。

  见江洛儿不说话,那黑影似乎也颇为踌躇,又小心地迈近了几步,这几步已足够江洛儿隐隐看清他的面容。

  “啊!”江洛儿不由呀然出声道:“你的脸色这么苍白,是不是病了?”确实这人的脸色实在是苍白得过分,不知是不是被他那全身上下一袭黑色给衬托的,总之在江洛儿看来这是一种十分不健康的白色。此时,她早已忘记了刚刚还心存的那几许怒意,只一心想着会是什么病症出现在他的身上。

  捕捉到江洛儿语气及眼光中流露出的关切之情,那黑影以一种低不可闻的声音微微叹息了一下,再次抬起头来时,已不再刻意躲闪江洛儿的目光。

  一张清秀痛苦的面容落入江洛儿眼中,她不由得急道:“你是不是那里不舒服?要不要我给你诊治?”

  似是怕他不相信自己,江洛儿又连忙补充道:“我的医术还是不错的,虽然还不能与怪医相比,但大致可以赶上御医的水平了,真的,是怪医说的!”

  黑影闻言,嘴角隐隐生出几丝笑意来,但是他的面颊一向冷漠坚硬惯了,即使有笑意,却也无法明显地表现出来,他只是稍稍点了下头,又默默地摇了摇头。

  江洛儿拧眉道:“难道你是哑巴?”

  黑影似是一怔,笑意更浓,却仍是不出声,同时慢慢地向后退去,竟然在顷刻间又隐身在了黑暗之中。

  江洛儿刚想张口唤他,又突然间停住,因为她自己也已经听到了有人在急速靠近的声响。江洛儿知道那神秘的黑影定是不愿在人前现身,才快速离去的,既然如此,想来今晚是无法再见到他了,叹了口气,江洛儿伸手关上窗,吹熄了灯,满腹心事地爬上了床。

  ******

  苍鹰束手立在小楼门前,向那风般飘近的黑影深施了一礼,恭敬地说道:“小王爷,王爷已等候多时啦!”

  黑影突然以一种异常冰冷的口吻问道:“你在派人监视我!”

  苍鹰忙低头答道:“小人不敢!”

  黑影不再说话,只漠然地穿过他的身边,走进楼去。

  小楼内的布置极其简单,一切都是冰冷的,连一株带有生命的植物都看不到,那个江洛儿白天见过的中年人正端坐在唯一的一盏暗淡灯光边,听到门前的对话,眉头皱紧了少许。

  黑影毫无声息地飘进来,看也不看那中年人一眼,只径直上前吹熄了灯,整个房间瞬时陷入深深的黑暗之中。

  中年人轻叹了一声,半晌才开口道:“是我命苍鹰派人跟着你的,不要怪他!”,语气中似有颇多的无奈,却也隐隐透着疼惜与愧疚。

  黑影并不出声,只是目光炯炯地直视着他。

  中年人不由自主地将眼光移开,轻声道:“听说你又开始犯病了,我只是担心你!”

  黑影冷笑了两声,仍是不出声。

  良久,中年人再次打破静寂,温声说道:“你还是回你师傅那里去吧,他毕竟有办法帮你。”

  黑影不再沉默,却也只是冷冷吐出了一个字“不!”

  又过了良久,中年人终于再次忍不住开口道:“为什么?”

  见黑影仍是不回答,他索性追问道:“是因为你每晚都去看的那个女孩子?”

  黑影沉默了片刻,才冷声道:“是!”

  黑暗中,中年人一边摇头一边苦笑道:“你一向对女子都避而远之,怎么独独对她不一样?”

  黑影又是沉默了片刻,缓缓答道:“她不同,她是真的关心我!”

  “胡说!你们连话都没说过吧,你怎么知道她关心你!”中年人突然微有怒意道。

  “我能感觉得到!”黑暗再次缓缓说道。

  “你这个孩子!”中年人无奈地叹息着,想了想,又接着说道:“我听你师傅说,你那个小师妹一直对你很好,你怎么反倒对她总是冷冰冰的?”

  黑影漠然道:“她好好一个人,却偏要去师傅那里修炼,比我病得还要重!”

  中年人闻言却是微微笑道:“我知道你从小到大都对我耿耿于怀,可我毕竟是你的父亲,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我也不想你活得不快乐,送你去师傅那里也实在是再没其他法子了!你要知道,活着总是好的!”

  “不错,我如今也觉得能活着确实很好!”黑影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道,也不知是说给他父亲听,还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黑暗中,中年人的神色已发生了变化,他呀然地紧盯住自己的儿子,老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声追问道:“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你从来都怨恨我当初想方设法地保下你的性命!”

  黑影颇有些不奈地讥讽道:“你不是应该高兴的吗?”

  中年人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说道:“我是一时太过高兴啦!平生第一次听你这样说,太过突然,没反应过来!”

  黑影不语,径直走到角落里的一张休憩躺椅边,稳稳地坐了上去,黑暗对他来说已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中年人的一双精亮眼眸牢牢盯着他身形的移动,待他坐下后,才颇为小心地开口道:“你不是喜欢上她了吧?”

  黑影继续沉默着。

  中年人的双眼渐渐升出焦躁之色来,尽量放轻了声调说道:“本来,你要是真看上了她,为父倒也可以想想办法,毕竟我原本就没想好该如何处置她。只是,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有个为父的劲敌也盯上了她,我不得不将她献给皇上,否则……”

  “不行!”黑影突然大声叫道。

  中年人重重叹口气道:“现在只有这一条路了,那人说他手里有一张她的画像,即便我不将她交出去,皇上见了那画,也会向我要人的,还不如我主动把她交上去,免得被别人平白地得了便宜!”

  “你们这些争名夺利的事儿用不着告诉我,我不想听!”停了片刻,黑影又接着说道:“你将她放了吧!”

  “什么?”中年人惊讶道:“你是不是疯了!我如今怎能放她呢?她那么聪明,已多少猜中了我的计划,若是放她回去,我的计划说不定就要前功尽弃啦!”

  “不行,绝对不行!”他呀呀牙,狠声补充道。

  黑暗中,那黑影突地站起身来,紧走几步,来到中年人面前,用那双异常明亮阴冷的眼睛紧紧盯视他。

  中年人苦笑道:“你的任何要求我都可以满足,即使你不想回去练功,我也不会催促你,只有这件事,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你要知道,这可是关系着我们家前途的大事,皇上本就对我心存着戒备,又有小人时刻留意着我的举动,这种时候,万万不能逆了皇上的意啊!”

  “你明白吗?”似是怕再次激起儿子的不满,他刻意温声安抚道。

  黑影冷哼了一声,不屑道:“那人是谁,我去将他杀了!”

  “别!”中年人忙摆手道:“你可不要作傻事,你是我的儿子,怎能去杀朝中大臣呢!不要为了一个女人将你的前途给毁啦!”

  黑影闻言却是扬声大笑起来,笑了好久,才停下来冷然说道:“我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前途!你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中年人摇头道:“不要胡说,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不管怎样,我的王位,我的财富,我的一切都是要由你继承的!何况,你的病不是已经好转了许多吗!”

  黑影闻言却是冷笑道:“你有那么多的侍妾,何不再多生几个儿子,何必苦苦守着我!”

  中年人立即呵斥道:“又胡说,我才不会要别的女人给我生孩子呢!”

  黑影似是心有所触,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她毕竟已去了这么多年,你何必如此执着!”

  “闭嘴,她可是你的母亲!”中年人愤然道。

  “母亲?要不是因为她,我何以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倒宁愿她不是我的母亲!”黑影痛苦地撕声叫道,随即垂下头,似是陷入了沉思,不再出声。

  中年人轻叹了一声,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地说道:“太晚了,休息吧!我们改天再谈!”

  他走到门前,却又忽然间停下,转过身微笑道:“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有趣,你还不知道吧,这个小姑娘名叫江洛儿,正是你那小师妹同父异母的姐姐!”说完,他终于推门离去了。

  黑暗中,一双明亮的眼睛缓缓抬起,盯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半晌,才轻声念道:“江洛儿,洛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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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4-27 13:39: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部 国事篇 第二十章 身份揭晓

  欣园上下又开始忙碌起来,因为主人又要出门了!
  江洛儿细心地挑选出几支柳条和一把柳叶,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全神贯注地摆弄着,不时停下来皱眉凝思,半天工夫儿,一个草编小葫芦竟像模像样地躺在了她的手心上,虽然颇为粗糙,却也小巧可爱。

  江洛儿前前后后翻看着,不由得抿嘴微笑,想起几年前自己还是小童儿模样,杨萧为了给自己解闷,特意教了自己这一手,只不过杨萧要比自己手巧,编出来的物件十分逼真,从蟋蟀、鸟雀到小兔、乌龟无一不能,而自己缠着他学了好久,最后却也只能编出最简单的葫芦来,而且自己编的葫芦还被杨萧笑称是个性十足,因为实在是很丑,丑得怕是只有自己才能编得出来!

  将视线从葫芦上移开,江洛儿抬眼望天,暗自叹息,不免思念起亲人来!江平远和怪医等人一直收不到自己的消息,现在一定是很着急,江平远必定会不动声色地派人四处寻找,怪医则会跳着脚大声埋怨自己,而杨萧,杨萧会不会还在生自己的气呢?

  江洛儿至今仍清晰记得杨萧从竹林归来后盯视自己的眼神,那般的痛楚与落寂,可能已是他那种不肯轻易表达自己感情的男人伤心至深的极限了吧!

  只是,杨萧不会明白,自己并不是对他无动于衷,事实上自己很早就对他的深情有所察觉,只是在另外一个时代的情路历程早已将江洛儿这个躯壳内的灵魂历练成为一个不会轻易动情的女子,何况缘分天成,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

  女子白净面颊上的一对酒窝荡着醉意与娇嗔,心满意足地埋进男子赤裸的胸膛,娇声埋怨道:“王爷,您真忍心离开我?还是让我跟您一起回去吧!”

  男人伸手轻抚她洁白无暇的玉背,极尽温柔地说道:“听话,本王不过回去料理一下,不出月余就会回来,毕竟这里的事情更重要些。你乖乖地去监督凌宵那帮人,让他们抓紧把事情办好!”

  女子不情愿地扬起头来,嘟着小嘴道:“就知道要我做事,也不想想人家多不愿意离开您!”

  男人呵呵笑道:“知道,本王当然知道!只不过目前皇上交代的事情还没有办妥,本王日夜忧思,哪还有其他心情呀!我们现在已成功挑起了双方的争端,正是需要加把劲儿,引起武林更多纷争、造成更大混乱的好时机,怎么能只顾着儿女情长呢?”

  女子张了张口,却是欲言又止。

  男人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点头道:“你不用担心,你为本王做了这么多事,事成之后,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女子蛾眉微扬,妩媚笑道:“这可是您亲口答应我的,不许反悔啊!”

  似是心愿达成,她再次埋首入怀,无比沉醉般地轻声自语道:“到那时,我要天天伴在王爷身边,还要为王爷生个儿子……”

  她自顾自地憧憬着未来,仿佛一切的荣华富贵已是炙手可得,却没有留意男子那原本温柔抚摸自己的双手已硬生生停了下来,更不可能看到男子那原本充盈柔情的双眼已清晰地现出厌恶之色来。

  日上三杆,女子翻了个身,从甜美的梦境中回转,睁开双眼扫视了一下左右,发现身畔之人已不见了踪迹,伸手一摸,被窝冰凉,她不由得轻声叹息,喃喃自语道:“他还是不肯留下来过夜!”

  婀娜地伸了个懒腰,她披衣下床,早有侍女为她备好了一应洗漱用品……

  女子心情愉悦地推门而出,信步走出独门的小院,明媚的阳光下,双目所及尽是一派生机景像。两个丫环正匆忙走来,见到她,忙避在路旁施礼问安。

  女子想起昨夜的对话,直觉自己已快成为这里的女主人,不由得摆出一副骄横神情来,傲慢地问道:“你们这么急匆匆的是往哪里去呀?”

  两个小丫环知道这个女子是主人的新宠,自然不敢得罪,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便乖巧地强先答道:“总管调我们去帮忙,为江姑娘准备旅途用品。”

  “江姑娘?”女子疑惑地追问道。

  另一个小丫环不满同伴抢前在先,这次忙抢先答道:“就是前几天进园子来的那位姑娘,美得跟天仙似的,主人回来还专门为她设过午宴!”

  女子未再出声,脸色却已顷刻间变得难看异常,两个小丫环都是精于察言观色的机灵鬼儿,自然马上意识到不妙,忙施礼告退,匆匆跑开。

  留下女子一人怔怔地立在路中,反复猜测着是不是自己的男人又有了新欢,她深知那人的风流本性,越想越觉可能,不由得怒从心生,转身就想去找他算帐,跑了几步,心念一转,却又缓缓停住,向着刚刚两个小丫环离去的方向凝视半晌,突然冷声笑道:“我倒要先见识一下天仙似的美人是什么模样!”

  女子屏息隐身在一棵大树后。苍鹰刚从江洛儿的房内疾步走出来,正边走边对身后的两名护院叮嘱着:“不准有半点疏忽,只要熬到明天,待这位姑娘与主人平安上路之际,才是你们可以松口气儿的时候!”

  两名护院急忙应声保证,殷勤地送他离开,未曾留意到一个娇小的身影在他们的身后一闪,无声无息地潜进了那间房,轻轻地合实了房门。

  江洛儿本来正愁容满面地盯着角落里那几件为她准备好的出行包袱,想着苍鹰刚刚告知自己明日一早就要与这里的主人一同远行的消息,黯然地伤着神,突觉眼前一花,一个敏捷的身影晃进她的视线……

  女子双目喷火,满腔恨意地盯视着面前这神情颇显惊讶的少女,厉声道:“我还以为是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这不是堂堂魔教的大小姐吗?怎么你也看中了王妃的宝座不成?”原来当日武当金顶上不止是江洛儿记住了她的模样,她也颇为有心地打听出了这最后冲上台来的少女的身份。

  江洛儿自然一眼便认出这女子正是自己这几个人多日来踏破铁鞋都寻觅不着的玉老虎,虽然早就猜测她可能一直藏身于此园中,但今日突然碰面,心中的震惊仍是不小,不由轻声唤道:“玉老虎!”

  玉老虎冷然一笑,那招牌似的酒窝若隐若现,继续咬牙切齿地说道:“江湖上早就传言你是如何地冰雪聪明、与众不同,没想到也不过如此而已!想要与我玉老虎抢男人,你还太嫩了!”

  江洛儿莫名其妙地听着她这一席没头没脑的抢白,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呆呆地看着她。

  玉老虎一口气接着说道:“我牺牲了这么多,才换来今日王爷对我的宠爱,不要以为你年轻貌美,就能独占王爷的恩宠,他不过是一时贪图新鲜罢了!我却不同,他要依靠我为他出力,他绝对不可能离开我!”

  江洛儿此时已多少回过神来,眼光闪烁间生出主意来,当下并不直接反驳,只用颇为质疑的口吻问道:“这么说来,你在武当指证岳青峰之事原是无中生有,是王爷指使你这样做的?”

  “自然,要不是为了实现王爷的计划,我怎会无缘无故地舍弃云裳!我们两儿自十岁起就情同姐妹!”玉老虎突然语调低沉下来,缓缓答道。

  江洛儿闻听,不由轻声讥讽道:“你连她的名节都可以出卖,她有你这样的姐妹还真是‘三生有幸’呀!”

  “你懂什么!云裳从小就衣食无忧,被家人视若掌珠,长大后又是出名的美女,万千宠爱集于一身,而我,我却自小就跟随父母颠簸流离,没过上几天安稳的好日子,样貌又不及她,走到那里,人们的眼睛都只集中在她一人身上,我不过沦落为她的陪衬罢了!”玉老虎恨声说道。

  “你嫉妒她?”江洛儿轻声道。

  “嫉妒?也许吧!不过我比她聪明,我凭借自己的力量也可以出人头地!如今连你这样的大小姐不是也认得我玉老虎了吗?我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啦!”玉老虎无不得意地说道。

  “也许你并不见得是比她聪明,不过是心机深重,卑鄙无耻罢了!”江洛儿终于忍耐不住,再次讥讽出声道。

  谁知,这原本嚣张的女子听了这番话后,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半晌才再次开口道:“你在替云裳抱不平?不过就我所知,你根本就不认识她,你怎知她就是个全然无辜的小绵羊呢?”

  停了一停,她又笑道:“我知道,那岳青峰是你的义兄,你自然是处处帮他,不过,你们这些一生下来就注定可以呼风换雨的人物,怎会明白我们这种小人物的想法!我不过是想过得比一般人好些,不过是不甘心一辈子默默无闻下去!”

  见她越说越激动,江洛儿暗暗心喜,知道要想从她口中套出更多真相,自己不应该说得太多,由着她这样发泄最好。

  果然,玉老虎仍是一副气难平的神色,继续说道:“何况,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说我的不是,你比我还要糟,我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再如何背叛国家,背叛朋友,都比不上你这个魔教的大小姐投身于大金的王爷所造成的影响更大!”

  “什么?你说什么?什么大金王爷?”江洛儿倒吸一口凉气,急急追问道。

  “别装蒜儿了!你要不是看中了他王室的身家,怎会委身于这个年纪与你父亲相仿的老头子!”

  顿时,江洛儿将从她口中套出真相的如意想法统统抛在了脑后,她几乎是在顷刻间就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要是让这女人再继续误会下去,如果传扬开来,不但自己也会落得同岳青峰一样有口难辩的下场,更重要的是,这样的传言对江平远、对魔教甚至是对整个南宋武林的影响都是不可估量的!天知道会不会马上就有人开始猜测魔教已转投了金国!

  江洛儿暗中摸去手心中的冷汗,苦笑道:“你误会了!我与这位金国的王爷没有一点私情!事实上……”

  可是此时已然恼羞成怒的女人怎会给她解释的机会,玉老虎应声打断了她,不屑道:“敢做还不敢当,有种儿你就离他远远的!”

  江洛儿不由得面色一沉,冷声说道:“我不过是被他软禁起来的囚徒!你若能想出办法来放我逃走,我自然是有多远跑多远!”

  玉老虎闻言不由怔住,江洛儿借此时机,继续说道:“事实上,我是为了追踪你的下落才被贼人设计拿住,而且在你告诉我之前,我根本就不晓得这里主人的身份竟然是大金的王爷!”

  冷冷地瞪了女人一眼,江洛儿又加上一句道:“信不信由你,不信你可去问苍鹰,问问他当日是如何将我骗至此地,问问那个金国的王爷他一直关住我不放,是不是打算杀人灭口,还是另有其他见不得人的阴谋!”

  这番话说得极重,倒不由得玉老虎不信,她毕竟不是个糊涂的人,心念转动几下,已隐约觉察到自己的冒失,反倒一时间沉默下来。

  江洛儿此时的心情却是异常复杂,她对刚刚得知的消息感觉震惊的同时,也自然而然地想到金国人正在打着南宋武林的主意,不同于几年前上官妍意欲挑起的争端,这可是牵扯到国家间的争斗,远远超乎于江湖儿女的私怨!

  “你真得不是王爷的新宠?”玉老虎试探道。

  江洛儿冷哼了一声,再不愿与这女子周旋,沉声道:“你自己无耻至此,不要以为其他人都与你一样!”

  玉老虎面色一凛,听出江洛儿话语中满含的厌恶之情,心知她所说必定不假,这才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轻率,半天才神色急迫道:“不要告诉王爷我来找过你!他会不高兴的!”

  江洛儿听到自己正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鄙夷语气说道:“他既是金人,就注定是我江洛儿的敌人,尽管我看不起你,却也不会向敌人出卖同胞!”

  玉老虎的脸色煞那间变得异常难看,张了张嘴,却半天没发出声音来,终于一咬牙,走向半敞的后窗。

  在她纵身跃出之际,江洛儿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以这种手段向上爬,你终究会摔得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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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4-27 13:39: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部 国事篇 第二十一章 葫芦传信

  深夜,黑影一如既往地前来,江洛儿走进夜色中,立身于他面前,冷冷地开口问道:“你也是金国人?”
  黑影微微一怔,半晌,才用一种沉重至极的语气出声道:“是不是我是金人,你就再不会理睬我啦!”

  江洛儿苦笑道:“凡是尚余一丝热血的宋人都会与金人视如水火!”这怪不得她,即便是来自后世,她也熟知靖康之耻,尤其是岳飞的那首千古绝唱更是曾几何时,深深地感动过她,

  “怒发冲冠,凭栏处,萧萧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

  江洛儿轻轻地吟颂着《满江红》,胸怀中不知不觉便有一种澎湃之感。黑影缓缓地垂下头,如石雕般沉寂下来。

  江洛儿吟罢,皱了皱眉,忍不住问道:“你倒底是什么人?是金国的小王爷吗?”

  黑影一动不动,良久才哑然开口道:“我就是我,不过是个病人罢了!”

  “你倒底得了什么病?为何连这里的下人都会闻风色变?”

  黑影轻轻地摇了摇头,用一种低得不能再低的声调答道:“我不想吓到你!”

  江洛儿微微一笑,颇为自豪道:“我不是吹牛,即便开刀割骨我也是见过的,应该没有什么病症会吓得到我!”

  语毕,又有些不满地加上一句“我可不是娇气的小娃娃!”

  黑影闻言竟然轻笑出声,低声道:“我知道!”

  江洛儿面颊一红,不明白自己何以突然与敌人口吻亲密地交谈起来,当下语气严厉道:“你每晚来看我,倒底在打什么主意?你们父子要是以为可以从我身上捞取好处,可是打错了算盘!”

  黑影怔怔地注视着她,突然开口道:“我能帮你吗?”

  江洛儿一楞,不由问道:“你能放我走吗?”她现在已经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知道如今只有先设法脱身才是上策。

  黑影无语,半天才抬起头来,轻声问道:“我听说你还有同伴落在我父王的手上,你不管他们了吗?”

  江洛儿急道:“你可以将他们一起放出来呀!”

  黑影摇了摇头,轻叹道:“我父王为人最是谨慎,他既然将他们视为扣住你的法码,自然不会轻易让人知道他们的关押之处!”

  “连你都不知道?”江洛儿难以置信地追问道。

  黑影默默地摇头,说道:“我一向不关心他的事儿,要不是你偶然闯到我的楼前,我也不会知道竟有你这样的姑娘被他拿住!”

  江洛儿苦苦寻思着,要不要先舍下王兴与神耳二人呢?虽然她心知从大局的角度出发,她不应有所犹豫,可要叫她丢下两人不管,她终是下不了决心。

  半晌,江洛儿才再次开口道:“那你能不能帮我送信儿出去呢?”

  黑暗中,黑影暗暗舒了一口气,他心底里还真是怕这女孩要他放她走,倒不是因为他不敢违逆自己的父亲,而是直觉她一旦离开后自己就再没机会见到她,她是这样的一个人,视金人为大敌。

  黑影强压住心底里那一丝欣喜,颇有些沮丧地答道:“我并无亲信,明日一早也会与你一起上路!”

  “这样啊……”江洛儿不无失望地叹道。

  她的失望是如此地明显,以至黑影不由得暗暗懊恼,马上补上一句道:“不过,若是你在这城内有什么朋友的话,我倒是可以趁着今晚替你走上一趟!”

  江洛儿的眼神顷刻间明亮起来,在夜色中晶莹闪动,惊喜道:“真的?”

  黑影失神地盯住她那双宝光流动的凤目,半晌才喃喃出声:“是!”心中却在感叹,这世间竟会有如此美丽的眼睛。

  江洛儿定了定神,压低声音嘱咐道:“你先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说着,回身向房内奔去,一路上不停地转动着脑筋。

  在中洲,恐怕自己唯一认得,也称得上朋友的人就只有那个阿齐了,当日闲聊时,他倒是提及过他的住处,想来还是找得到的,只是要让他送信却不是易事,他毕竟是个文弱书生,等他送信,即便是送到离此地最近的武当,也还不知要过上多长时间,反倒不如等着家里人寻到中洲来得快些。

  这么想着,江洛儿已拿定了主意,进到房间里转了一圈,眼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日间编制的小葫芦上,灵光一现,她已想到了办法……

  黑影站在夜色里,静静地注视着少女雀跃地跑至近前,向着他摊开了一只手,他的眼力早已可在黑暗中清晰视物,眼见那只玉般的手上躺着的竟是一个草编的小葫芦,他不由咦了一声,用不确定的口气问道:“这个?”

  “嗯!”江洛儿郑重地点了下头,开心道:“请帮我将此物送给我的那位朋友,就说我江洛儿拜托他,请日日将此物挂于他字摊儿醒目的位置上,直到有人寻来,能够报出我的名字,就转交给来人!”

  黑影迟疑地接过草葫芦,江洛儿马上报出阿齐的住址来,还忍不住追问道:“你能记得住吗?”

  黑影点了点头,依旧简洁答道:“能!”再次深深地看了江洛儿一眼,他便转身鬼魅般地飘去了。

  江洛儿久久注视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不住祈祷着:杨大哥,你可一定要来中洲呀!你可一定要看到这葫芦,看到这葫芦里的字条呀!

  ******

  江洛儿没精打采地坐在沉闷窒息的马车里,沉闷是因为这一路上没人被允许随意与她交谈,窒息是因为车厢内任何通光的部位都被密密实实地遮挡起来,没人告诉她行进的方向,没人向她解释旅途还有多长。

  另外,江洛儿还很是担心王兴与神耳二人,想知道那两人是否随行。她只记得自己一清早就被两名护院押上了车,一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小丫环已乖巧地准备好了一切,她自己只有无奈地上车,盼望着苍鹰或许会出现一下,自己也好趁机问个清楚。

  只是,非但苍鹰没有露面,除了那个小丫环之外,江洛儿在上路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再未见到其他任何人。

  小丫环蜷缩着身子,在车厢的一个角落里时断时续地打着磕睡,偶尔睁开眼睛,只会警惕地扫视一眼江洛儿,见她没有什么动静,就再次自顾自地闭上眼巡游梦乡。

  江洛儿心中暗自着急,终于趁她再次睁眼之际出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环听见她的问话,立即清醒起来,忙坐直了身子,颇为紧张地回道:“奴婢叫小红!”

  “小红,我们这是在向哪里去呀?”

  “奴婢不知!”

  “小红,我那两个同伴是否也在这队伍中?”

  “奴婢不知!”

  “小红,你可不可以告诉你家总管,我想见见他?”

  “奴婢不能!”

  “小红,你知不知道我是否可以将这窗帘打开,透透气?”

  “奴婢不知!”

  “那你知道什么?”

  “总管吩咐小红,这一路上要服侍好姑娘的饮食起居!”小红说出了她至今为止最长的一句话。

  江洛儿叹了口气,仍不死心地问道:“小红,你知道我们何时才能停下来歇脚吗?”

  “奴婢不知!”小红竟然没有丝毫歉意地利落答道。

  江洛儿苦笑着打趣道:“我看你还是不要叫小红了,叫不知得了!”

  小红神色郑重地注视着江洛儿道:“奴婢要请示总管才可以改名字!”

  停了一停,她终是忍不住嘀咕道:“我不要改名字,你改的名字太难听!”

  原本抑郁非常的江洛儿在听清了她这句话后,不由得稍稍开心起来,笑着挖苦道:“我还以为你除了对我说‘不知’外再不会说其它,看来你还没有顽固到那个地步!”

  小红惊异地瞪大双眼,注视着江洛儿道:“姑娘是不是对奴婢不满?可是总管要奴婢只管做事不许多话的,尤其是关于主人的事儿更不能多说,姑娘可不要责备奴婢呀!”

  “是这样!那说点别的解解闷儿总是可以的吧!”江洛儿无奈道。

  小红眨了眨眼,仿佛在说,那可就看你要说些什么了!

  “小红,你的家人住在哪里?”

  小红明显地犹豫了片刻,似乎在想这问题确实是不关主人的事儿,应该还是可以说的吧!很明显,她跟着江洛儿一起闷在这车厢里,也是颇觉无聊,所以只考虑了片刻,她便大方答道:“奴婢没有家人,亲娘很早就饿死了,奴婢四岁就被卖到主人家。”

  江洛儿闻言一怔,不由关切问道:“那你爹呢?他也死了吗?”

  小红神色一黯,半晌才答道:“奴婢不知道,不知道爹是谁。”抬眼看了看江洛儿,见她目光中隐现恻隐之色,小红才接着说道:“娘说爹是她的主人,娘怀孕后,爹就将她赶到了街上。”

  “啊!”江洛儿忍不住惊讶地叫出声来,难以置信地问道:“他就不管你们娘俩儿的死活了?”

  小红淡漠地说道:“娘是宋人,宋人在金国是最下等的人,我这样的杂种更是没有任何地位,许多同我一样的孩子,还没长大,就被活活折磨死了,我算是幸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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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4-27 13:39: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部 国事篇 第二十二章 深夜谋划

  几日后,小红突然主动卷起车窗,并一本正经地对江洛儿说道:“姑娘,主人吩咐奴婢转告姑娘,这几日来委屈姑娘了,请姑娘多包涵,自今日起,姑娘大可随意些!”
  江洛儿沉吟片刻,轻声问道:“可是已经进入金国地界了?”

  小红乖巧地点了点头,道:“是!”

  江洛儿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转头向窗外看去。天还是一样的天,风还是一样的风,只是江洛儿总觉得空气中时时洋溢着一股抑郁屈辱的气息,这大好的河山本是宋人祖祖辈辈的家园,如今宋人却在原本自己的土地上沦落为了奴仆。

  ******

  江洛儿不知道黑影是何时又是如何进来的,她只是突然间无缘无故地从睡梦中惊醒,一睁开眼就发觉他正如一尊石雕般静立在自己的床前,从窗外斜射进来的月光正好将他的轮廓刻画得异常分明。

  江洛儿很奇怪自己为什么并无半点受到惊吓的感觉,仿佛是早已习惯了这个只有在黑暗中才出现的人,仿佛是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人与黑暗是一体的,有黑暗的地方就有他,有他的地方就有黑暗。

  江洛儿平静地向门口处探望了一眼,那里的一张小床上正无声地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你对她做了什么?”江洛儿好奇地问道。

  黑影轻声道:“不过是让她好好睡上一觉儿!”

  江洛儿放下心来,过了半晌,才无奈道:“这么晚,你来做什么?”

  “你要我在中洲办的事儿已经办妥。”黑影仍是轻声说道。

  “多谢你!”除此之外,江洛儿想不出自己还有其它话说。

  只是,黑影对她的冷漠并不以为然,片刻后又接着开口道:“到京都后,我爹会立刻将你送进宫去,献给大金皇帝。”

  江洛儿闻听一怔,不由问道:“为什么?”

  “有人将你的一张画像献给了那个昏君,他看上了你!”黑影微带怒意地回答道。

  江洛儿听了却只觉突然,半晌才摇头道:“没想到会是这样!”

  黑影颇为惊异地问道:“你不怕吗?”

  江洛儿仔细地想了一下,才缓缓说道:“我想过你爹处置我的几种可能,最害怕的是被金人利用去威胁我的爹爹,进而逼他同流合污,破坏武林安定,倒真没想过原来是狗皇帝看上了我,不过,说心里话,我现在反而是放心了许多,再不用担心那最坏的结果出现。”

  “这难道还算是好的结果吗?”黑影不由被她逗笑。

  江洛儿沉默下来。

  黑影见她不说话,便继续说道:“我已打听清楚,你的那两名同伴被留在了中洲,苍鹰亲自负责看守他们。”

  这个消息不由得令江洛儿心下一沉,颇有些懊恼地说道:“怪不得,这几天都未见到苍鹰,你那爹爹实在狡猾,将他们二人紧紧抓在手心里,一步步要挟我,连一丝机会都不留给我。”

  “到了京都,只要我爹将你一交上去,我就随时可以救你出来!”黑影突然坚定说道。

  江洛儿有些糊涂起来,不解地问道:“为何要等到那时?”

  黑影犹豫一下,才异常低声地说道:“那时,责任才不会落到我爹身上!”

  江洛儿惊异地扬起眉来,疑惑道:“我还以为你一直对你爹不满,没想到还这么为他着想!”

  “我只是恨我的母亲,有时会迁怒于他,其实他一直以来都对我极好!”黑影终于呀呀牙回答道。

  江洛儿心想,这里面又有一个故事,只是她现在自顾不暇,潜意识里又将那位王爷视为敌人,不愿过多了解,因而只淡淡地问道:“进了皇宫,你如何可以助我逃出?”

  “即便是皇宫,也挡不住我!”黑影信心十足地答道。

  江洛儿睁大了眼睛,借助几许月色,可清晰地看到他眼中那股坚定自信的目光,不由心中猜想着,这人每次都来无影去无踪的,或许真有些法子。

  只听那黑影继续说道:“当今的皇帝好色荒淫,美女入宫当天要经清泉、花汤两道沐浴,以及近两个时辰的梳洗打扮,才可以被送到他的寝宫。所以你入宫后,连那老儿的面儿都无需见到,我就已经将你带出来了,不必担心!”

  江洛儿吃力地眨了眨眼,好半天,才低声问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细节的?”

  “这没什么可奇怪的,我敢保证金人没有不知道的,就连我这种对权势漠不关心的人都能听闻,可知早已是天下皆知。”黑影淡淡地说道。

  江洛儿想了一想,晶莹的面颊在黑暗中隐隐泛起红晕来,她不由低下头去,终于忍不住轻声叮嘱道:“那你一定要等到我沐浴之后才来!”声音中不知不觉竟带了些许的骄羞。

  显然,黑影闻听后几乎楞住,有很长时间竟未出一声,他从未见她在自己面前露出如此小女儿之态,只觉整颗心咚咚咚跳个不停,口干得发不出声来。半晌,他突然转身,无声无息地飘出了江洛儿的视线。

  ******

  江洛儿仔细盘算过,自己有功夫在身,不会就这样被送进宫去,那仅谋过一次面的王爷是只狡猾的狐狸,既要讨好皇帝,必会考虑周详,也许他会命人在不知不觉间给自己服下什么散功的药物,这可不能不防。

  自此,她每日三餐,包括饮水喝茶,都分外地小心,总要先仔细嗅闻,即便品尝也会小口细咽,谨慎至极。

  终有一日,小红告诉她,离金国都城已不过两天的路程,江洛儿在那一天的午餐中发现了异常。一道菜肴入口后会隐隐散发出一股淡得不易察觉的苦味,那是她所知的一种味道,来源于一种奇特的草药,每日少量进食会导致人四肢无力,对习武之人无疑是致命的。

  江洛儿不动声色地继续小心用餐,心知已是时候了,反倒放下心来,看来人最怕的还是未知,她不由想起在怪医岛上度过的那段快乐时光,每日总会抽出时间与怪医一起研究各式古怪的药材,仿佛当日提及此药时,两人还开玩笑,像模像样地讨论着如何应用来对付敌人。没想到有一日会被敌人用到自己身上来!

  小红是个贪嘴的小丫环,收拾碗碟之际,发现那盘几乎未动的美食,当下央求江洛儿道:“姑娘,奴婢还未吃饱,您也知道我们下人的伙食,干脆将这盘赏给奴婢吃吧!”

  江洛儿原本正在琢磨着该如何哄骗她将那盘菜偷偷倒掉,听她这么说,不由暗暗高兴,当下,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说道:“好吧,只是别让人知道了!”

  小红高兴地答应一声,立时背转过身去,当下就狼吞虎咽地将整盘菜消灭个干干净净。

  江洛儿心中暗道:小丫头,可别怪我,你吃下后,最多几天不太舒服,对健康倒是无损,就委屈你,只当帮我个忙好了。

  接下来的几餐,小红总会得到一盘江洛儿故意剩下的菜肴,美得小丫头几乎乐上天去。只是她明显慵懒起来,一抓住机会就瘫到角落里睡觉,还时而向江洛儿抱怨道:“姑娘,奴婢觉得身上松得很,总是没力气,看来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有坏处,奴婢以后再不敢占这样的便宜了!”

  ******

  江洛儿直到被送进宫前才再次见到那位王爷,他一如既往文雅地微笑,开门见山说道:“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吧!”

  江洛儿刻意作出一副疲倦无力的模样,懒懒地回道:“自然,你又没有命令小红向我隐瞒!”

  王爷的双眼中精光一闪,面色忽地一沉道:“本王十分仰慕江姑娘,原本只是想将你和你的属下暂扣一时,只是天算不如人算,本王在朝中有一个宿敌,他手持你的一幅画像,跑到陛下那里去说本王的不是,诬蔑本王不肯将美女献给陛下,还要求治本王的罪,所以,本王无奈之下只好将姑娘送入宫去。”

  此时,虚伪的难过之意已从他的嘴角边不自觉地溢出,江洛儿不由得暗自好笑,但仍是作出惊异之状,气愤叫道:“你这样做可想过后果吗?”

  王爷面色微变,半晌才叹道:“本王也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不堪设想,可姑娘还不清楚,当今的时局下,本王只有走一步是一步了,要知道当今的皇帝陛下虽然是本王的表亲,但因本王一直不赞成他实行的绝夏、攻宋、抗蒙,三面树敌,自我孤立的战略,他早就对本王不满,如今一个小人的谗言说不定也可要了本王的命,他们那帮庸才怎能明白本王的苦心!”

  江洛儿冷哼道:“你的苦心不就是暗中施弄阴谋伎俩,破坏南宋各势力的团结,造成一盘散沙的局面,无法蓄积力量与金人作对吗!”

  王爷苦笑道:“你这样说本王也没有办法,毕竟大金是我们祖宗一辈打下的天下,本王有责任护住它!”

  江洛儿闻听,想起自己从小熟知的岳飞抗金的历史,想起小红对她讲起的宋人悲惨的身世,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怒意来,本想讥讽他几句,却一转念,强行按压了下去。

  她听到自己冷冷地说道:“不是自己的,终究保不住,这是恒久不变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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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4-27 13:40: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部 国事篇 第二十三章 金宫奇遇

  江洛儿是只身被送进金国皇宫的。
  临行前,小红那丫头半是无力半是不舍地轻声说道:“姑娘,难得遇上您这么好的主子,可您这么快就要走了,是不是宋朝人都与您一样的好呢?”

  江洛儿对她微有歉意,因而不愿敷衍,沉吟了片刻,才轻轻拍了拍她单薄的肩膀道:“每个国家的人都是一样,有好有坏,也有说不清好坏的,其实单用好坏来评价一个人是很难的,因为人太复杂!”

  小红茫然地眨了眨了眼睛,不解地望着江洛儿,半天才低声说道:“姑娘是有学问的人,说的话奴婢都不大能听懂。要是爹没有将娘赶出来,说不定奴婢也能认上几个字,懂一些道理呢!有时奴婢也会恨娘,为什么要将奴婢生下来,来到这世上也不过是受罪!”

  江洛儿心中替她难过,却微笑着安慰她道:“我生下来就被亲娘抛弃,五岁之前还是个呆儿,可见人生确是极辛苦的,不过,只要活着,总有过上好日子的希望,你说是不是?”

  小红惊讶地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问道:“真的吗?姑娘的娘也这么狠心?可是,奴婢偷偷听到,姑娘的爹可不是寻常人物呢!姑娘比奴婢要幸运许多!”

  江洛儿心中叹息,暗想:不错,我确是幸运,幸好江平远是我爹,而且还肯认我!想到这里,她不禁想起江平远平日里对她的诸多好处来,竟巴不得即刻飞回他的身边去。

  最后,江洛儿柔声嘱咐道:“以后,不论见了宋人还是蒙古人,都不要说你是宋金混血,只说父母均是宋人,早年亡故就是了,知道吗?”算一算时间,金被蒙宋联合剿灭不过就是这几年间,江洛儿不愿这个可爱无辜的小女孩再顶着杂种的名号,沿续受歧视的命运。

  小红用她能使出的最大力气重重地点了下头,神情依恋地答道:“奴婢知道了,姑娘对奴婢好,按姑娘说的去做准没有错!”

  ******

  金国皇帝的宫殿远没有江洛儿想象中的那般富丽堂皇,虽然她还没有机会见识到南宋的皇宫,但她肯定那里会气派得多。金国迁都至汴京已有几代,受到宋朝文化的熏陶实在不小,宫殿的建筑风格大致相同,只不过,同样是宋式的楼阁殿宇,这座宫殿却给人一种粗糙清冷的感觉,不够精致,又过于空荡,若论起美丽舒适来实在是连欣园的一半都不及。

  江洛儿心情微微有些紧张,潜意识里,她并不排斥这趟金国皇宫之行,甚至有些跃跃欲试地想要见一见金国的皇帝。

  她记得史书上记载,自从成吉思汗统一蒙古各部落,并逐渐强大起来后,金的强国地位受到了威胁,于是采取弃北图南的战略,进攻南宋,企图失之于蒙而获利于宋,结果却是,金国在北方尽失于蒙古,在南方受挫于南宋,最后被蒙古军攻下汴京,最后一任皇帝金哀宗逃到了蔡州,一年后,蔡州又在蒙古军与南宋军联合下被攻破,金国灭亡。

  如果这些记载无误的话,这座庞大宫殿的主人应该是没有几天好日子可以过了!江洛儿有些幸灾乐祸地想着。

  袅袅薄雾之中,几簇娇嫩欲滴的玫瑰花瓣若隐若现,飘浮于一池碧水之上,几个身段婀娜、清凉打扮的宫女殷勤侍奉在旁,满室的熏香,无限的旖旎……

  池子不小,若不仔细看,很难会发觉到有一人正靠在一侧池壁上,全身几乎都隐于池水中,唯一露出水面的娇小头颅上,双目微阖,红唇轻启,神情陶醉之极。江洛儿舒舒服服地享受着这难得的境遇,怀念着在成为江洛儿之前自己用惯的浴缸。

  她并不担心,此时,她只想好好享受,她那双灵敏的耳朵可以清晰听到这房子附近微小的异动,她那敏锐的直觉告诉她真正的危险还没有到来。

  玫瑰花浴实在神奇,江洛儿换上轻柔曼妙的衣裙后,只觉身轻气爽,遍体生香,一把黑亮的长发也前所未有地温腻顺滑,在宫女的巧手之下,没多时就被捥出精美的花式来。

  在一片惊叹赞美声中,江洛儿不无惊讶地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虽然不能看得十分真切,她也不得不承认那句人要衣装的古话,本已是个难得的美人,如此一番装扮下,更是肌如雪、眉如画,妩媚天生。

  一个伶俐的宫女羡慕道:“姑娘真是美丽,陛下见到只怕连魂儿都找不到了!”

  江洛儿闻听,缓缓绽出一丝笑颜来,只不过心中想的却是:要是我趁机取了那狗皇帝的性命,他的魂魄确实会丢掉!

  这无意中的念头倒让她真的有些动心,事实上她很好奇,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改变历史,正在打着试刀的主意,身旁宫女突然齐齐反身跪拜,口中齐声唱道:“恭迎陛下!”

  江洛儿下了一大跳,忙灵巧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回头去看,一个肥胖臃肿的中年男子正用一种惊为天人的目光贪婪地打量着自己。

  看他黄袍加身,玉冠束头,全身极尽奢华装扮,满脸却是纵欲过度之色,想来在此地不会再有二人。

  江洛儿心中连连叫苦,不是说一会儿被送到寝宫去才能见到这皇帝的吗?也不知黑影会不会及时赶来,要靠自己一个人逃出宫去实在是难度太大。

  她最恨被男人如此盯视,心急同时,怒火顿生,面颊红云立时浮现,看在旁人眼中,却是越发地动人。

  “想不到,真人竟美到这般地步!”金哀宗半是痴迷半是喜悦地喃喃自语道。

  说着,竟趋步上前,伸出一只肥手就向江洛儿的下巴摸来……

  江洛儿那容他得手,冷喝一声,劈掌直取这伸来的手臂……

  偏偏这时,那盏高悬在房顶的巨大油灯哑然熄灭,整个房间顷刻间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只听到有男人“哎哊”一声惊叫,随即发出重物砰然倒地的声响,以及几个还没来得及退出房去的宫女惊慌失措的推拥喊叫声……

  宫殿外,江洛儿狠狠抖去那只紧抓住她手臂的大手,不满道:“为何不等我先废了那狗贼再说!”

  大手的主人保持着他一贯的沉静,只简单说道:“快走!”

  说完,也不顾江洛儿的反抗,再次抓住她的手臂,施展出鬼魅般的身法,带着她迅速冲进夜色中去。

  江洛儿心中暗自叹了口气,想来历史还真不是随意就可改变的,如果黑影再晚出现一步,自己一怒之下杀了那皇帝也是可能的,偏偏他关键时刻推开了那人,令自己一招落空。他不是故意的吧!

  两人跑出不远,宫中警报声突然大作,黑影带着江洛儿果断地纵上房顶,再向下看时,已有数不清的火把从不同的方向涌来。

  黑影轻轻松开江洛儿的手臂,指着一个方向道:“从那里走,出宫最快,你不要回头,只管向前,我会想办法缠住这些卫兵!”

  江洛儿急道:“这么多人,一乎围上来,你怎么逃得脱?”

  “没人能留住我,你不用担心,出宫后到城南的镇京亭等我!”黑影镇定说道,一双眼睛在夜色中闪亮生辉,深深地盯了江洛儿几眼,他竟纵身跳了下去。

  不一会儿,江洛儿只听到下面稍远处传出几声惨叫,接着就有人高喊:“在这里,贼人向永乐殿去了!”“快追!”

  江洛儿那敢再迟疑,当下咬紧牙关,运起全身内力,顺着房顶墙沿或跳或纵,头也不回地向他所指的那个方向飞跑下去。

  眼看高高的宫墙已出现在眼前,江洛儿却发觉自己身后有人跟了上来,那人移动速度竟然比自己还快,只是竟然没有声张,就这么闷声不响地快速接近。

  会不会是那黑影!江洛儿这么想着,心中一喜,刚想回头去望,突觉两股厉风袭来,还来不及反应,背后已觉两股刺痛,似有极其尖利之物刺进肉来,江洛儿心叫糟糕,自己定是中了暗器!

  脚下却是丝毫不敢停留,一心想着翻过眼前的宫墙再说,可是还没跑上两步,江洛儿痛苦地呻吟一声,随即便瘫倒在了地上,倒不是刺入之物毒性发作,而是她已感觉出来背上的那两个异物分明是极小的勾子,系在绳上,被身后人牵在手中。那人显然已在收紧绳子,再跑下去,无疑会硬生生被扯下两快肉去。

  江洛儿虽有习武,但终究还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子,未经过这般酷刑,自然是受不住随之而来的钻心疼痛,没可能不停下来。

  那身后追赶之人显然对自己这一手极有信心,一边收绳一边缓缓走了过来……

  江洛儿咬牙切齿地回过头去,想要看清楚是什么样的人能使出如此歹毒的暗器来!

  月色下,一个蔓妙有致的中年美妇正冷笑着垂眼看她。

  “上官妍!”江洛儿不自觉地惊呼出来,几乎忘记了背上的巨痛。

  妇人一楞,定睛细看,正与江洛儿那双饱含着极大震惊之色的凤眼对了个正着,她不由得倒退了半步,以一种难以置信的口吻叫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可不正是江洛儿那个向来神出鬼没、避之不及的亲娘!

  只是江洛儿哪还有心回应她,她倒退的那半步已令勾绳再次绷紧,江洛儿忽忽叫痛道:“还不快松手!”

  上官妍想也未想,马上松开了手中之绳,却一时间太过震惊,呆呆地立在原地。

  听到下面开始隐约传过人声来,江洛儿稍稍直起身,没好气地低声说道:“还不快将我藏起来,难道想你的女儿落入那狗皇帝之手!”

  上官妍顿时醒觉,迅速凑近江洛儿,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两下,那两只细勾应声而出,自然又引来江洛儿痛苦的一声轻呼。

  上官妍这时也再管不了许多,一把拉起江洛儿,顾不得她痛的连连呻吟,牵紧她的小手,飞也似地跑回皇宫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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