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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5更新】茅山后裔--作者:大力金刚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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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7 14:27:5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1茅山后裔--作者:大力金刚掌

        序:



        道教,源于战国时期,楚国苦县人李耳(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老子)是当今道教公认的创始人。相传李耳活了160多岁(也有传说其寿元二百有余),而后成仙,从宋代开始被尊为“太上老君”,其所著《道德经》被公认为道教的思想之源。
        在数千年的历史演变中,道教对中华文化的影响可谓深远,虽说佛教在后来几乎主宰了中国的宗教发展,但道教却始终在民间占有着不可撼动的位置。大多民间驱邪、镇鬼的仪式或方式方法,大多是从道教理论演化而来的,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进程中,佛教的角色,大多是以祈福、祭祀为主,而那些奋斗在驱魔镇邪第一线的,却大多是道教的传人。
        中国历来是一个新鲜事频出的国度。在西方,好像能够降临在实世的反面形象仅有“吸血鬼”这种不疼不痒的角色,而在中国却不然,各种各样的仙鬼传说举不胜举,四仙(即狐仙、蛇仙、黄大仙也就是黄鼠狼、刺猬四大仙)、厉鬼等等超自然事物均被老百姓视为不祥之例。
        有需求就有满足。在这种复杂的民间文化中。道教的宗教体系不断扩大,根据老百姓的诸多需求,逐渐分支出了“宿土、麻衣、众阁、全真、茅山”五大分支,其中宿土主修工程修缮、建都立基,后世的一些风水学理论大多起源于宿土,而麻衣则主修预测、占卜,大家比较熟悉的麻衣神像实际上就是麻衣理论的沿袭。众阁与全真主修武学与修身,其中众阁讲求的是得道成仙、长生不老,全真则主张激发人体本源的潜质,现在看来的一些所谓隔空取物的特异功能,在当初全真而言,至多算是修得小成,根据《汉书•;道德传》记载,早在汉初,道教便分离出了众阁与全真的雏形,年过三百却看似三十、移形幻影、飞檐走壁、点石成金之能有如蝼蚁之聚,后世的武当,便是道教全真的分支。
        然而,在历史演变与人们意识概念的不断变化中,真正意义上的宿土、麻衣、众阁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则是更具经济利益的看风水、算命等个别理论的兴盛。在中国民间,这些道教分支中唯一还有正宗传人的,除全真外,便仅属茅山了。
        茅山道术,又称茅山术,是道教中攻击性最强、也是最难修的一门分支,这门道术讲求以“驱”为主,以“降”为佐,其原理大概是激发人体本能的潜质,或者借助某些符咒的特有力量,驱散或者说赶跑某些在老百姓看来不吉利的东西,民间有一种误区,即所谓的“灭”,许多人认为所谓的鬼怪是可以彻底“消灭”的,其实不然,在茅山道术中,神鬼概无灭之理,最多是将其驱赶、封禁或是“降伏”(所谓降伏便是鬼怪自知不是对手,主动弃暗投明),在民间,许多驱鬼伏魔的巫婆神汉,其方法本源都与茅山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茅山道术的众多传人并不是道士,这就跟源于麻衣的算命先生大多不是道士的道理一样。正宗的茅山术博大精深,真正的茅山传人,不但要精通茅山术的自家知识,对其他类似于麻衣、宿土等分支学说的理论都要有所了解,众阁、全真的武学基础更要修学一二,许多驱鬼降魔的巫婆神汉,仅仅懂得皮毛,便可呼风唤雨于一方,可想而知,如若真正修得到茅山术的真髓,将是什么样子。
        没有刀光剑影的打斗,没有飞檐走壁的神功,这不是一部虚张声势的视觉大片,而是一部真正意义上的玄幻小说小说,故事主人公是张国忠、张毅城父子将运用茅山道术踏足天下,从驱鬼镇邪到盗墓发冢无所不及,民间冤案、千古谜团将被一一揭开,他们的足迹甚至遍及亚欧异域,不同的文化、不同的地域、不同的信仰,中国最厉害的茅山道术,是否能一展全长?


[ 本帖最后由 纯然太太 于 2007-8-25 08:5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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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7 14:28: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茅山图志》  
  1967年12月,前所未有的寒流席卷着这座历来被看作天子门户的城市,中华大地正在经历着史无前例的浩劫,文化大革命的风暴在这一年达到了顶峰,甚至波及到了香港,已经初露端倪的上山下乡风搅得到处人心慌慌。相比起农村,城市生活还是相当优越的,每月粮油多少有点保障,虽说吃不饱,但毕竟比乡下的白薯面强的多,度荒(1959年-1961年,波及全国的三年自然灾害,民间又称“度荒”)的阴影在人们心头的烙印实在太深了。
  作为校革委会的书记员,张国忠最近满面愁容,因为革委会交给他了一个十分不靠谱的任务,就是写一篇批判封建迷信的文章。
  张国忠是个中专老师,原来在这学校上学,后来因为成绩好,留校当老师了,别小看中专,那个年代,考上中专可比现在考清华大学难度大的多,文革以前,考不上中专的人,才去上高中,一直到改革开放中期都是如此,那时的中专毕业生,绝对算得上真材实料的知识分子。
  对于毕业时语文近乎满分的张国忠而言,一篇批判文章简直是信手捏来,小到校长书记、大到二战名将,只要到了张国忠笔下,绝对就成了无药可救的人渣。但是对于眼前这本从校党委书记家抄出的清末版《茅山图志》却实在无从下笔。
  书里写的,全是一些什么如何降妖捉鬼一类的方法,还有一些类似于武术的图解,一些自己从来没听说过的植物器物以及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以及这些东西怪癖无比的使用方法,更让张国忠摸不着头脑的,就是记述着如何解决一些看似生病的人体症状,但方法非常匪夷所思,例如房檐下的土、喝泡着古代铜钱的香油一类的东西,完全不着边际。
  写批判性的文章,是要有理有据的,这也是革委会的要求,你说这东西是坏的,必须说明前因后果,坏在哪里,为什么坏,给群众带来了什么坏处,什么样的东西不坏云云。如果是批判《聊斋》这类的神化传说,倒还好写,但眼前这本书,看似对人没什么坏处,至多说这本书所写的是假的骗人的,但欺骗和毒害完全就是两个概念,写成欺骗肯定交不了差,革委会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把这种东西描述成毒害了中华民族五千年的大毒瘤,但在张国忠看来这种说法压根就无从谈起啊,书里又没写用活人去祭祀或者杀人放火,至多是让人把房檐下的土冲水喝了,难道这就祸害了中华民族伍千年吗?一想到这,张国忠便一筹莫展。
  两个礼拜过去了,张国忠始终在翻看这本《茅山图志》,指望从中找出点破绽来,但书中内容看似不着边际,但实际读起来却环环相扣无懈可击。此时张国忠的爷爷颤颤巍巍的从阁楼上下来了,“孩子啊,那书上写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就找个人试试。”“你这个无产阶级的叛徒,我跟你没有关系!不要干扰我的革命工作!”
  自从爷爷被扣上叛徒的帽子,张国忠家里就跟古代被抄家的大臣没什么区别,先是父亲在厂里被批斗然后开除,后是自己入团受阻,自己家的玻璃也被外面人砸了,最后还是一家子人含着眼泪跟爷爷签了断绝关系划清界限的字据,才勉强息事宁人。从此后张国忠的爷爷只能一个人住在四面漏风的阁楼里,一家人虽然心疼,但也没办法,张家和几个邻居混住在当初意大利租借地的一个木质洋楼里,他们的一举一动邻居都看着呢,除了半夜偷偷给爷爷塞一条棉褥子,只要白天稍微做出点亲密的举动,都面临被邻居举报的危险。
  爷爷笑了一下,扶着墙一步一拐的下楼去了,不过爷爷的话倒是给张国忠提了很大的醒,“是啊,我找个跟书上描写的有同样症状的人,用书上的方法试试,倘若不灵,那这套东西不就不攻自破了吗!”说实话,这时的张国忠对书上这些匪夷所思的内容,还是半点都不信的。
  可是,书上描写的症状实在是不太好找。拿着革委会的介绍信,张国忠在一个礼拜里走访了几百户人家,都没发现有类似的情况,正当张国忠准备放弃这种大海捞针般的寻找,另辟蹊径时,一个消息传到了张国忠的耳朵里。
  这天早晨,革委会的小刘跑到张国忠家,告诉张国忠,学校党委书记魏老二死了(凡是被批斗的人,都要被去掉尊称,起个外号,批林批孔的时候,连孔老夫子都被安上了孔老二的外号,就更别提这个名不见经也不传的书记了),是畏罪自杀,他媳妇疯了,但神智很清醒,只不过不时的胡言乱语,说的全时魏老二年轻时的事,革委会认为他媳妇想给魏老二翻供,让张国忠一起去审魏老二他媳妇,然后写一份批斗书。
  着个消息,让张国忠心中一动,因为这魏老二媳妇的症状,似乎与《茅山图志》中描写一些症状十分吻合,“只要我用书中的方法试试,无效的话,那论据就有了。”想罢,张国忠把家里的醋瓶子踹在了包里,戴上纸笔和事先找好的柚子叶,和小刘出发了。
  到了魏老二家,张国忠不禁一阵心酸。说实话,魏书记生前为人很和善,而且博学多才,亲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很长一段时间里张国忠曾经很崇拜魏书记,但此时的魏书记家,跟几十年没有香火的破庙没什么区别,到处是打砸抢过后的狼藉,只有魏书记的妻子一个人躺在床上,嘴里流着口水,胡言乱语个不停,在床边,站着几个满脸严肃的年轻学生和老师。
  张国忠从找了张破报纸直接坐在了地上,仔细的观察着魏书记的妻子,认真听着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我怎么可能是叛徒呢?我38岁入党,天津解放的时候我是校纠察队的队长,还抓过特务,立了功,我档案上都有,你们说的都是诬陷!”说这些话时,魏书记的妻子目光呆滞却语气激烈,整个屋子里充满了奇怪的气氛。
  “你说他到底是真的精神病,还是装病想替魏老二开托啊?他说的抓特务记录,确实是真的,真是怪了,这事魏老二生前也没提过,就连陈校长都不知道还有这么档子事。”小刘偷偷跟张国忠嘀咕。“嘘,别说话,听听她还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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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7 14:28: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李村  
  “1946年5月7号,地下党河平区委书记王向升是我的入党介绍人!他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连日子都记得这么清楚,跟档案上写的一样,不会是魏老二临死前告诉她的吧?”“不可能,魏老二在学校水房住着,直到他上吊,从来没回过家,学校天天有人站岗的,以魏老二的身子骨,不可能翻墙出去的。”学生们小声嘀咕着,完全没注意张国忠已经凑到了魏书记妻子的床前。
  “魏书记,王向升也是叛徒这谁都知道,他比你死的还早,你说你不是叛徒,还有什么其他证据吗?”此时魏书记的妻子又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傻笑起来。
  张国忠这一提问,尤其是他称呼魏书记的妻子“魏书记”,让周围的人吃了不小的惊。“我说小张同志,你是不是也疯了?我得找你谈谈!”站在一旁的革委会宣传员刘洪刚意正严词的看着张国忠。
  张国忠把所有人叫到了门外,“她是真疯了,你们没看见他的眼神和哈喇子吗?她以为自己就是魏老二,绝对是真疯,对待精神病,就得顺着他的话说,其实精神病人有自己的一套理,只要把她那套理推翻了,她也就没词了。”“嗯,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你去试试吧。”
  张国忠再次来到魏书记妻子的床前,把包里的醋瓶子和柚子叶掏了出来,往柚子叶上倒了点醋,一下就按在了魏书记妻子的脑门上。这招就是在《茅山图志》上学的。周围同学此时都愣了,只见魏书记妻子手脚微微的抽搐着,身子不断的扭动,“快按住她!”张国忠大喊,这可是检测《茅山图志》真实性的大好机会,倘若柚子叶掉了,试验就失败了,要二十四个时辰也就是48小时后才能再来,那样就不能彻底证明《茅山图志》的虚假性了。
  周围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下意识的按住了魏书记妻子的手脚。过了大概一分钟,魏书记的妻子不动了,每个人脸上都一头雾水,“她怎么了?不是死了吧?”一个女学生吓得满脸煞白问道。
  拿掉柚子叶,张国忠仔细看着魏书记妻子的一举一动,半天,魏书记妻子睁开眼,常出了一口气:“我这是在哪啊?”……
  张国忠跟那些革委会同学说,这是自己老家治神经病的偏方,也不是每次都好用的。但实际情况只有张国忠自己知道,这次经历,动摇了张国忠对《茅山图志》真实性的怀疑,“莫非是巧合?但也太巧了吧?不对,肯定是巧合,肯定是魏老二他媳妇装疯卖傻,看我们按住她以为我们要把她也拉出去批斗,才不得不假装康复的。”张国忠不停安慰自己,但在内心深处,却始终不能重塑对《茅山图志》那种深刻的怀疑了。
  张国忠老家治疗神经病的偏方很快在学校传开了,据说是用几片树叶子蘸醋按在脑门上就行,也有几家确实有精神病患者的家庭试过,压根就不管用。殊不知,真材实料的神经病,这东西哪里有效?
  张国忠看来,宝贵的验证《茅山图志》虚假性的机会被浪费了,还得再找。可是去哪里找呢?那时候虽说畏罪自杀的叛徒内奸很多,但家里却没有再出现过类似现象,一筹莫展之际,张国忠的爷爷又来了。
  “怎么样?管用不?”张国忠的爷爷以前在农村当过民兵,怪事在农村比比皆是,所以张国忠的爷爷自从看到张国忠天天琢磨这本《茅山图志》后,便总想告诉孙子那东西其实蛮有效。
  在确定了邻居家确实锁门没人之后,张国忠压低了嗓音。“爷爷,你说这玩意到底是真是假啊?”“真假我不敢说,但农村出点事,都是找先生看,大夫看不好的,先生来了八成就能行。”“我看那只是巧合,这东西肯定是假的。”“你要不信,就去农村,找这种事比城里好找的多。”
  带上了干粮,张国忠步行去了远郊。
  位于小站附近的李村,当时是天津周边比较正宗的农村,和市边上的城乡结合部不同,这里保存着很正宗的农村风俗和生活传统,村民大都姓李,多少还都沾点亲,这里虽说离市区不远,但交通可以说闭塞的很,根本没有像样的路能通过来,虽说已经成立了生产队,但文革的暴风好像并没在这掀起太大的波澜,除了前两年斗过一个外姓的富农以外,这两年除了斗斗偷高粱杆的小偷外,基本上连大规模的批斗都很少,大部分村民虽说身份是社员,但骨子里的观念根解放前并没什么本质上的改变。
  张国忠给生产大队李队长看了革委会的介绍信后说明了来意,李队长微笑着看着张国忠,“好小子,年纪青青,道行不小啊,我告诉你,村里现在就有个人闹撞客,抬到医院,大夫说是撒癔症,让抬回家等死,他家闺女长的好,说谁能把她爹瞧好,就跟了他了,远近来了不下十几个先生瞧过了,都说不行,你要是能行,看你小伙子长的好,那大黄花闺女就能领走也说不定…”
  这番话说的张国忠哭笑不得,这李队长干脆把张国忠看成是市里派过来跳大神的了,正经事轻描淡写,说起黄花闺女来倒是眉飞色舞的,这都哪对哪啊?
  不过在与李队长的交谈中,张国忠倒是头一次听说了“撞客”这个新名词,原来这种病症医学上称之为“癔症”,只能归为精神病,并无其他解释,也没什么有效的治疗方法,而在农村,这种现象叫“闹撞客”,按老百姓的理解就是鬼上身,找个跳大神的折腾一下就好了。
  农村人的热情真是出乎张国忠的意料,李队长家就跟过年似的,做了一锅土豆炖鸡,还炒了一盘辣椒鸡蛋,大白菜烩粉条,吃的张国忠都不好意思了,为了自己那无聊的文章,害人家把过年的材料都提前用了。一听说是市里过来的人,李队长的大儿子还拎来两瓶白酒,张国忠虽然一再强调自己不会喝酒,还是被灌了两盅,从没喝过酒的张国忠顿时栽倒在床上,等醒过来时,床边上竟然站着个大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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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7 14:28:47 | 显示全部楼层
4 第三章 撞客  
  张国忠仔细端详了一下床边上这个大闺女,穿的惨了点,但眉清目秀,俨然比他一路上看见的农村女孩好看不少,即使放到自己学校里,也能算个中上游。
  李队长此时走了过来,“小伙子醒啦?这就是李大明家的丫头,听说你能瞧撞客,一早就跑来了。”张国忠心都碎了,他本来是来农村验证《茅山图志》虚假性的,但现在从村长到村民,都认为他是来给村民跳大神的,而且待若上宾,其实他只不过是大概翻了两遍《茅山图志》,了解点皮毛中的皮毛,好多文言文他看不懂也懒得琢磨,现在可好,被人家当成救星了,昨天还吃了李队长家一顿过年饭,现在要是一字一句的解释自己的来意,恐怕会伤害了农民兄弟的感情,算了,硬着头皮去吧,反正十多个他们所谓的先生都瞧不好,我这么年轻,瞧不好也不丢人,正好也验证了《茅山图志》的虚假性,其实在张国忠的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能像上次一样瞎猫碰死耗子蒙上,毕竟吃了人了家嘴短嘛,更何况还有一个长相不错的农村大闺女巴望着。
  闹撞客的人名叫李大明,好像还是李队长家的亲戚,据说是前两年挖河堤,挖出过一口大棺材,从此后就坐下了病根,天天自言自语,说自己是两榜进士什么的,天天之乎者也,每天就吃点咸菜喝点水,人一天比一天瘦,眼看着瘦成了一把劈柴,李大明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弄成这个地步,家里的活都是闺女李二丫和一些亲戚朋友帮着干的,本来家里就穷,这几年请先生什么的更是把家里折腾了一个底朝天。
  说实在的,就当时而言,张国忠也不知道该咋办,只好把批斗人时的那套词拿了出来。
  “姓名!”
  “你说什么?”从眼神和语气看,好像李大明不是说这句话的人。
  “我问你叫什么!”张国忠一拍桌子,语气异常强烈,一来是先发制人,二来也是给自己壮胆。
  “在下姓程明科字相章,号路风居士,嘉庆庚午年进士,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你等小小毛童,何来与我…”
  李大明就是个种地的,初小都没念过,还什么字啊号啊,还才高八斗,张国忠越听越想乐,而门外的李二丫却对张国忠的希望又高了一成,以往先生可没张国忠这么厉害,一看见李大明,立即害怕的跟个孙子似的,说不了几句话就跑了,眼前这个市里来的先生就是不一样,这么厉害,看来是“道行”不浅。
  在张国忠想来,跟上次一样,用柚子叶蘸点醋,贴到李大明脑袋上就算完事大吉了,但先前工作还是要做的,就是先要把李大明盘问一番,让乡亲们看看自己还是有一些工作量的,无产阶级的力量始终会战胜一切牛鬼蛇神。
  “你既然是清朝人,来这干嘛?说!!”
  “哈哈哈,小小毛童,竟然敢询问本座,”李大明目光虽说呆滞,但却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凶狠,“今天就让你看看本座的厉害!”说着,李大明忽然向张国忠扑过来,双手紧紧的掐住了张国忠的脖子。张国忠正在想着,刚才这小子还在自称自己是进士,现在怎么忽然成本座了?只有国民党反动派的军官才称为军座,莫非李大明是个特务?想着半截,李大明已经扑了过来,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张国忠一点反应也没有,只觉得着双手的力量大的惊人,根本就不像是人的力量,仅仅一两秒,张国忠便已被掐的脸色青紫,吐着舌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时,李队长瞪大了眼珠子,刚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又来了,快来人!此时身边七八个年轻力壮的村民一扑而上,去扯李大明的胳膊。
  其实,这种事在李大明身上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以前有几个先生,要么不敢进屋,要么硬着头皮进去了,就会遭遇这种事,而且一到这种时候,骨瘦如柴的李大明便会力大无比,要七八个壮小伙才拉得开,有一个先生因为年纪大了,仅几秒钟的功夫就险些被活活掐死,幸亏村里的大夫来得及时,又是针灸又是人工呼吸,才缓过来,从此后,再也没有先生敢来给李大明瞧病。
  对于李大明的撞客为什么闹的这么厉害,先生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说这东西已经成气候了,想治住不易。
  张国忠慢慢张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一个传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训斥周围村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这种封建迷信的东西以后不要搞!李大明患的是精神分裂,求神拜佛有什么用?你们要相信科学!还有你李铁生,你身为队长竟然带头搞这种事,以后怎么做别人的工作?万一这孩子死了,怎么跟他家里人交代?…”
  此时张国忠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亲身的经历告诉张国忠,刚才发生的事绝不是精神分裂那么简单!那种掐人的力量,绝不是他本人的力量,就好比工厂里的车床一样,发出力量的是骨头而不是肌肉,更何况李大明骨瘦如柴,两只手就像鸡爪子,哪里还有什么肌肉?想掰开的话,那感觉就好像用手指去掰钳子,从神经末稍就能感觉出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这时,张国忠对《茅山图志》的怀疑已经快土崩瓦解了,虽说从小便接受无神论教育,但张国忠毕竟是个中国人,五千年的传说也好神话也好,毕竟在张国忠的脑袋里有一些抹不去的痕迹,加之这些自己从来没见过的事,张国忠已经深深觉得眼前这位农民兄弟需要的绝不是医生和药品,而真正是某些超自然的东西。
  李队长拍了拍张国忠的肩膀,“小伙子,你算在他面前坚持时间最长的了。”“我?坚持时间最长?”“对,其他先生都是刚进屋就被掐上了,而你不但跟他面对面坐了半天,还跟他对了对话,他还能回答你的问题,看来你本事确实不小。”
  张国忠再一次哭笑不得了。这位李队长铁了心就认为自己是个跳大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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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7 14:29:00 | 显示全部楼层
5 第四章 符  
  “李大明论辈分说应该是我表侄子,这次你也尽了力,我代表广大农民阶级谢谢你!”张国忠差点笑出来,代表广大农民阶级,这口气跟伟大的林副主席差不多了,但看着李队长一脸严肃,自己也不好带出笑来。
  “厄……我其实也没干什么…”
  “小伙子,别谦虚拉,好好修行,以后前途无量啊!”
  张国忠心都碎了,一个无限忠于党忠于毛主席的无产阶级斗士,就这么硬生生的成了跳大神的。
  但是张国忠并不想就此离开,因为他带来的柚子叶和醋还没用上,也许真的管用呢?为了农民兄弟的宝贵生命,张国忠决定无论如何还是要再冒一次险。
  当晚张国忠一夜没睡,捧着手里的《茅山图志》边找边琢磨,按书上说的,这种现象在茅山术中称为“阳溺”或“活漦”,常见的有三种原因引起,一、人魂附体,二、畜牲修仙借体,三、山河之脉夺体,前两者是“阳溺”,最后一种是“活漦”。
  对付这种现象,有数十种办法,可根据周围条件就地取材,柚子叶蘸醋只是对付人魂附体的最简单的方法,但作用不大,仅对新故冤魂、故故亡魂略有作用,且与天时有关,卯时到申时,阳气最重时效用最佳,而其他时辰需看亡魂气脉强弱,弱则驱,强则愈溺。所谓愈溺是什么意思,张国忠没想明白,莫非是病情加重?
  此外,还有不少种比较有效的方法,但或者需要画符,或者要找一些虚无缥渺的东西,这些东西张国忠非但从未听说过,甚至怀疑世界上是否真实存在。比如桃婴、百琛、鸡喉、素问、童子眉什么的好几十样,莫非是要鸡脖子和小孩的眉毛?张国忠一头雾水。
  虽说李队长百般阻拦,但张国忠还是坚持要再试试,李队长无奈,找了十多个壮劳力把李大明用麻绳捆了个结结实实,最后还用大号的粗麻绳把他的脖子捆在了院里的石碾子上,这李大明也没反抗,嬉皮笑脸的边流口水边看着别人捆他,此时,张国忠给李大明瞧撞客的消息已经传遍全村了,不少村民拖家带口来到李大明家门口看热闹。
  李大明看见张国忠,咧着嘴傻笑起来,“小娃娃,本座念你年幼,想给你点教训,饶你一命,莫非你要试试本座的本事不成?”
  李队长此时已经把门口的村民都驱散了,并且让那十多个壮劳力手持绳索站在两边,准备应付随时可能的突发事件。
  张国忠此时也不装了,从兜里拿出事先准备好了的柚子叶就往李大明脑袋上拍,可没想到,李大明非但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手脚抽搐现象,反而哈哈大笑,“就这点本事,你想治我?”这个效果其实是张国忠预料之内的,就凭他昨天那股子手劲,想必这东西也没什么用,况且书上说的明明白白,只对刚死的亡魂有效,这李大明张嘴闭嘴嘉庆年的进士,想必死了几百年了,想到这,张国忠又掏出昨天晚上照着《茅山图志》上描出来的符(昨天晚上现找李队长去村里糊纸人的李老六家拿的黄纸,再按书上的图样,用朱砂描出来的),吐了点唾沫,啪的一下贴在了李大明的脑门上,此时李大明立即一反了刚才的嬉皮笑脸,瞬间换了一副凶神恶煞般的脸孔,两只眼睛向上翻,几乎看不到眼球,牙齿也龇了起来,嘴微微长着,舌头向外伸出,鼻子里发出了奇怪的哼哼声,就好像老年人咳痰的声音。而贴在他脑门上的黄纸,也莫名其妙的冒起烟来。看着这些事,张国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黄纸没人去点火,怎么会自己冒烟呢?
  此时周围的壮小伙都睁大眼睛,有的甚至抄起了家伙,除了绳子套索,还有粪叉子、耙子、锄头,赶牲口的鞭子,总之手边有什么抄什么,以此掩盖心中的恐惧。
  张国忠也暗暗的抽出了腰里的皮带,他可是尝过李大明的利害,这次万一再有个什么闪失,可能就真的要去见马克思了。
  看来张国忠的黄纸真的激怒了李大明,贴在他头上的黄纸冒了会烟,中间烧出一个洞,忽然从他脑门上滑了下来,而李大明此时翻上去的眼珠又翻下来了,狠狠的盯着张国忠,哇的一声惨叫,身上大拇指粗的十几圈麻绳竟然嘭的一声被挣断,身体猛的向前冲。
  幸亏还有根更粗的麻绳把李大明的脖子捆在石碾子上,他这一冲不要紧,整个石碾子险些被带下碾台,这石碾子是实心的大石头,怎么说也有四百斤重,而且中间还有一根腿肚子粗的木桩固定,这一下的力量可想而知。
  守在旁边的村民一看事不好,十来个壮小伙一哄而上,将李大明按倒,可没想到,李大明竟然像电影里的僵尸一样竖直站了起来,左右胳膊一甩,把两边的壮小伙各甩出三四米,余下的壮小伙看见这阵势也不敢再上前了,此时李大明又是一冲,捆着他和碾子的麻绳嘭的一下,还连着一半,碾台中间固定碾子的粗木桩也被这一下拽折了,整个石碾子一下被带到了地上。这可是村里能找来的最粗的麻绳,这根麻绳要是再断了,恐怕能捆住李大明的就只有钢丝绳了。
  张国忠脸都白了,眼看着李大明拖着石碾子一步一步走向自己,麻绳随时都有短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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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7 14:29: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下乡  
  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张国忠撒腿就跑,可就在此时,李大明忽然像一滩泥一样瘫倒在地。张国忠听到扑通一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在这一刹那,只见李队长忽然咧着嘴冲了上来,一把掐住了张国忠的脖子。
  这时旁边愣着的壮小伙也都反应过来了,蜂拥而上,掰开了李队长的胳膊,要说这李队长的力气比起李大明可小了不少,顷刻间就被捆了个结实。此时张国忠用手捂着脖子,大口的喘着粗气,只见李队长蹲在地上傻笑,表情和李大明一模一样。
  此时李队长的儿子冲上来就要打张国忠,“你这个小王八羔子,我爸那么信你你却把那东西弄到我爸身上了…”众人正拦着,忽然李队长又扑通一声躺在了地上,此时倒在地上的李大明又抬起头,发出了一阵阴笑,笑声不大,却沁到了人的心里,让人觉得异常刺耳。
  虽然两次都失败了,但张国忠对这本《茅山图志》的看法却彻底改变了,他开始相信,书中的内容绝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绝不是科学能够解释的。
  带着对李队长和李大明女儿的歉意,张国忠回到了城里。找个了机会把自己在农村的经历原原本本的跟爷爷说了一遍,他爷爷听完一皱眉,“有那么利害?”“就这么利害!最后连笤帚棍一样粗的麻绳都差点挣断。”“以后少惹这种事!我年轻时候跟你一样天不怕地不怕,吃了不少亏。那东西不是咱们凡夫俗子能斗的过的!”爷爷摇摇头,回阁楼去了。
  然而张国忠的思想却久久不能平静。从农村回来的第二天,一份瞎编的批判文章交到了革委会。文章中,张国忠教导村民相信科学,好多神汉巫婆治不好的病人,张国忠带着大夫过去,打了一针就好了,《茅山图志》上写的东西用到村民身上根本不管用,误人误己,最后还是医生运用科学救人等等,文章中,张国忠以无产阶级科学史者的身份拯救了被封建迷信毒害的广大村民,而那本代表封建迷信思想的《茅山图志》,理所当然地成了社会主义祖国的大毒瘤。
  文章受到了校革委会领导的表扬,还要到市里。在文章中,那本《茅山图志》被张国忠当众烧毁,象征着伟大的无产阶级科学观最终战胜了封建迷信思想的毒害。
  此时已经是1968年春天,更大规模的运动迫使全社会陷入混乱状态,白天,张国忠像往常一样出去打砸抢,搞运动,晚上便回家,偷偷学习这本《茅山图志》,这期间,从不少老知识分子家中又抄出不少老书,甚至包括一本保存完好的民国版《康熙字典》和铅印版的《白话易经》,这对张国忠研究这本以古文为主的《茅山图志》起到了很大的帮助做用。
  一晃一年过去了,张国忠对于《茅山图志》的学习有了很大的进步,很多方式方法都已经掌握了,不少以前摸不着头脑的东西,借助一些抄家抄出来的古书,也都能个现实里的物品对上号了,这时张国忠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能学出点真本事,去救救那个李大明,那李大明家实在穷的太离谱了。
  文革时期谁家都穷了吧唧的,尤其是张国忠家,父亲当初受爷爷牵连被厂里开除了,母亲给一家鞋垫厂看仓库,一个月17块钱,张国忠参加工作时间不长,一个月20块钱工资,张国忠还有个弟弟念高三,全家加在一起,一个月37块钱养活5口人,如果谁家穷的连张国忠都看不下去了,那是真穷。
  这天,张国忠他妈用报纸包了两双鞋垫回家,说是厂里发的,对鞋垫,张国忠倒没什么兴趣,但报纸上的字却引起了张国忠的注意。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要说服城里干部和其他人,把自己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的子女,送到乡下去,来一个动员。各地农村的同志应当欢迎他们去。”
  这是毛主席的号召,不过在张国忠的眼里,这是一个名正言顺去农村的机会,那里有更多的怪事,也有助于自己学习《茅山图志》。
  对于张国忠去农村的事,家里本来是强烈反对,但张国忠跟校革委会主任关系不错,把念高三的弟弟安排到学校上班了,算是顶替自己,反正弟弟上学的高中早就停课了,稍微有点真才实学的老师基本也都被打倒了,这种高中上与不上没啥区别。虽说过去的顶替制度都是儿子顶老子,但在那个乱哄哄的年代,校长就是个挨斗的活靶子,革委会才是大哥大,什么事主任点头,也便没什么人反对了。经济问题解决了,家里也就不怎么管了,毕竟收入没怎么少,却少了一张吃饭的嘴。于是,张国忠收拾了几件衣服,拿着该拿的书,以一名知青的身份,和一群十五六岁的秃小子一起下了乡,而张国忠去的地方,正是李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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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7 14:29: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河堤  
  其实张国忠去小站,还是有一定私心的,在文革时期,吃是人们永恒的追求,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年代的人为什么都那么能吃,尤其是农村下地干活的劳动力,不管是办喜事吃酒席,还是中午在地头上吃棒子面饽饽,从来就没有发自内心的拍着肚子说“我吃饱了”的时候。有多少吃多少,来者不拒,永远不饱。
  一年前,李队长家的土豆炖鸡和辣椒炒鸡蛋,在张国忠而言简直就有若昨天,在张国忠印象里,小站是个富庶的地方,遍地良田,家家鸡鸭成群,肉不敢说,但至少每天都能吃到鸡蛋,还有那香喷喷的大米饭,天津小站稻可是全国有名,在旧社会,那是给皇上吃的贡米。
  然而,当张国忠真正以一名知青,而不是市里派来的神汉身份,再次踏足李村时,心彻底碎了。
  这里真正种稻米的庄稼地少的可怜,放眼望去,统统是一望无际的玉米棒子和高粱,让人偷都懒得偷。除了在李队长家办的“欢迎知识青年到李村”的酒席上,张国忠吃到了几口久违的肉外,下次吃肉,在张国忠的记忆中就是来年过年的事了。
  不过说到酒席,就又是一件让张国忠头疼一辈子的事。
  李队长当着全村的知青和村民,把张国忠大捧了一通,说张国忠不顾自己危险帮着村里驱邪镇鬼,而且道行很高,李大明的撞客经过张国忠施法,已经好了不少,至少吃的东西比以前多了,而且每天发作的次数好像比以前少了,什么张国忠年纪轻轻却比邻村许半仙更有本事,这种精神值得广大社员好好学习之类驴唇不对马嘴的话。
  无产阶级战士带领村民降妖伏魔,估计全世界社会主义阵营都算上,也就李村有了,下面的知青笑的都岔气了,但李队长仍然意正严词,说个没完没了,当时张国忠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自杀算了,不过好在村民们还是站在他这边的,不时向脸红的像猴屁股的张国忠投来尊敬的目光,对于这些连基本上只认识四以下中国数字的村民来说,当年的地主就是市里派来的人给斗倒的,现在市里派来个人给村里捉妖,好像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
  “等等,大家误会了,我是工人阶级的子弟,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鬼神,我只是尽我所能用一些偏方为李大明同志治疗精神分裂症,…”张国忠尽力的解释,实际上对于扭转李队长和村民认识,张国忠基本上已经绝望了,他这些话,只是说给下面那些知青听的。
  此后,张国忠就被安排在了李队长家住,因为李队长觉得家里有这么个半仙,半夜睡觉都睡得踏实。张国忠也懒得跟他解释了,现在在张国忠脑袋里最大的结,就是那个李大明身上的撞客。
  经过张国忠打听,自从他上次给李大明贴上一个符以后没两个月,李大明的撞客确实有所好转,不但每天能吃两个饽饽,而且时不时的神志清醒,催促女儿出去请先生给自己瞧病,这在张国忠听来都是没可能的,因为当时张国忠对画符简直就是一窍不通,完全是照着《茅山图志》上的图例,找了个简单点的描下来的,但后来张国忠认真研究后,发现当时他画给李大明的符压根就不是驱鬼符,而是镇尸符,是用来防止刚死不久的人尸变用的,按书上的说法,李大明的病症应该加重才对,为什么忽然好起来了呢?
  张国忠仔细的回忆起当时的每一个场景,每一句话,忽然想起,李大明是在挖河堤的时候挖出的棺材,那想必棺材就是在河边,河堤…河堤…
  张国忠忽然大彻大悟搬的跑道李村长的屋子里,大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河堤!!
  李队长被张国忠突如其来的兴奋吓了一跳,忙询问怎么回事,张国忠却一个劲的喊“河堤”,随后李大婶给张国忠倒了杯水,抽着李队长强行塞给自己的“综合”牌卷烟(综合牌卷烟,当时地方上最便宜的卷烟。其包装,是用别的卷烟抽完后的包装纸,反过来包装,把白色的背面露在外面,然后用戳子盖上“综合”两个字,不过当时农村都抽旱烟或用马粪纸自己卷,机器卷出来的烟,当时号称“两头齐”,是高档的象征,在农村能抽上“两头齐”,是很高尚的事),激动的把自己的想法跟李队长说了出来。这是张国忠第一次抽烟,只觉得又辣又苦,但此时的张国忠,已经不在乎了。
  第二天早晨,李队长便召集了十几个壮劳力,带着张国忠来到了当年李大明挖过的河堤,此时的河堤已经修好了,堤的那一边便是操场河,这几年河水少了不少,河堤也就是个摆设。
  几个村民来到一个小土丘前,指着土丘前的空地告诉张国忠,这就是当年李大明挖出棺材的地方。
  张国忠站在河堤上,看着周围的环境,“就是这!一定没错!”张国忠喃喃道。
  只见河的沿岸有两排突起的河堤,但在这块地方正好有一条小溪由南向北汇入操场河,小溪南边有一排柳树,将小溪和操场河围成了一个好像弓箭的形状。
  “这以前可是坟地?”
  “是啊,不过解放以后村里死人都往南边埋,基本上不埋这了。”
  “李大明挖出的棺材,里面有什么东西,你们看过么?”
  “没有,大伙都觉得那东西邪,李大明出事后没几天,就把棺材烧了。”李村长两眼放光,对张国忠充满了信任。
  “那棺材里根本就没有人!”张国忠咬牙说道。
  “什么?没人?棺材里怎么会没人,难不成地主家的牲口也装棺材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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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7 14:29: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殍地  
  “你看这里的地势,操场河绕过这里是一个弧形,这个小溪正好从这个弧形的中间汇入操场河,那里的一排柳树,正好把这个弧形封死,李队长,你看看这个形状像什么?”
  “像啥?莫非像找婆娘干那个?”
  张国忠差点从河堤上载下来,这个李队长,简直就是蠢到了极限,对他,张国忠也不想再卖关子了。
  “错,李队长,这里想一幅弓箭。这里就是茅山术中所指的殍地。”
  “茅山术是啥?”李队长好像从没关心过该关心的话题。
  “殍地,也叫阴窨,如果埋人多的地方有水,就会形成殍地,”张国忠并不理会李队长不着边的问题,“我猜想,这里肯定是古代的坟地,而这操场河,当初并不流经这里,如果没有河,这里风水还算不错,但有了河,这里就是养匿阴气的好地方。水是主阴的,这里连河带溪,有两条水脉,加上两排柳树挡住了阴气向外发散,必然聚集大量的阴气,而弓箭的形状,则是大煞之象,死人的怨气如果没散尽,便可被这种煞象挑拨,甚至比刚死时还要厉害。李大明身上的那个清朝进士,就是这片殍地里怨气最重的人,他死的时候,肯定周围还埋了八口棺材随葬,里面装的并不是人,而是八棵柳树的树干,柳树有阻挡阴气的效果,而套在外面的棺材一来可以防止树干腐烂,二来如果经过高人施术,可以蒙蔽冤死者,让其瞑目。这样,外面的阴气进不来,里面的怨气便可日益消散,乡里便可安然无事,这个墓局叫回字局,专门用来防止冤死的人阴怨不散,肯定是古代的高人布的,但李大明挖出了其中一个树干,破了墓局,而当初李大明很可能是挖河堤的人里离主棺最近、也是身体最弱的人,自然而然着了道!”张国忠一口气说了很多话,而李队长听着,眼瞪的跟灯泡一样。
  “那李大明为啥现在好点了呢?”
  “李队长你看这河水!”
  李队长看着河水,比当年修河堤的时候少了八成,基本见底了,有的地方甚至只剩了几米宽的水流,其余的地方差不多干了。
  “河水少!”李队长终于开窍了。
  “对!河水少,阴气就弱,所以李大明就好点了,但河水一旦多起来,李大明的撞客可能随时恶化,甚至要了他的命。”
  “那你说咋办?再弄条柳树埋回去?”
  “已经没用了,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把前面那一排柳树砍了,让这里的阴气散出去!”
  这话一出,底下的劳力们可炸了营,就连李队长,也把头摇的像拨浪鼓。“先生万万不行啊,以前村里年年闹撞客闹死人,后来来了个老道,说让在这种一排柳树,村里从种树后就基本上没怎么出过事,这柳树要是砍了,你看咱们村…”
  张国忠的眉头此时也皱了起来,他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谁都不知道这里究竟埋过多少人,如果只埋一个人,就算再冤也形不成殍地,既然是殍地,那就算不是万人坑,也得有个乱葬岗的规模才够格。如果真是这样,砍了这一排柳树,里边被柳树挡了好几年的阴气爆发出来,即使操场河没什么水,后果也会很严重。而如果现在冒然找到清朝进士的棺材挖出来,恐怕李大明当场就得一命呜呼。
  想到这张国忠一摆手,一干人等就此回村。
  当夜,张国忠不断翻着这本都快被翻破了的《茅山图志》,就在这时,只听外面有人喊:不好啦!李大明又犯病啦!快来人!
  张国忠隐隐约约听见了喊声,披上衣服就出了院子,此时李队长也带着三个儿子出了屋,好像他的三个儿子对这种事已经轻车熟路了,很利索的从牲口棚里找出了麻绳和口袋,向着李大明家的方向就狂奔。
  到了李大明家,只见李二丫坐在地上满脸是血,失声痛哭,
  李队长偷偷捅了捅张国忠腰眼,“快去扶扶二丫头,上次你走后,人家一直念叨你呢。”
  张国忠也懒得理这个从来没务过正业的队长,自己走到窗户边,听着屋里的动静。其实,在他们之前,一大帮见怪不怪的村民早就把李大明捆了,只听李大明不停的傻笑和大喊“来呀!来呀!敢动我,包你们个个跟他一样!”这话说的张国忠心里一惊,暗道倒霉,怎么刚出道就碰上这么个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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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7 14:29:47 | 显示全部楼层
9 第八章 马真人  
  李队长当然看的出,张国忠并不是李大明身上那清朝进士的对手,不过话说回来,反反复复请了这么多的先生,没有一个有办法,却只有张国忠分析出了事情的原委。
  回到家中,李队长不停安慰愁眉苦脸的张国忠,“行啦,法子慢慢想,你这么愁着,也不是个事,反正李家二丫头已经看上你了,前几年操场河公社曾经斗过一个老道,现在还在生产队干活,姓马,你不如去找找他,当年让村里栽柳树的就是他。”
  听到李队长又提到李二丫,张国忠本想一头撞死在当场以示清白的,不过当李队长提起邻村的马老道,张国忠便来了劲头,自古茅山出道家,这个指导村民种柳树的马老道,也许就是救世主也说不定呢!
  第二天,李队长的二儿子带着张国忠来到了邻村操场河村。原来那条操场河就是李村与这个村的分界线。
  文革中的批斗,村村要搞,有地主斗当然最好,没有地主就斗富农,没有富农就斗二流子,实在连二流子都没有,就把卖寿衣的拉出来斗,反正得有个斗的,在这种社会风气下,离操场河村两里地的通天观马道长自然就成了批斗的主要目标,封建迷信大毒瘤啊,一天少说斗三次,跟上班差不多。
  当张国忠见到马道长时,原先想象中那仙风道骨的智者形象彻底瓦解了。这个马道长,胡子留的乱七八糟,跟田里的蒿草没什么区别,头发比胡子更乱,已经擀了毡了,脸黑的跟木炭一样,穿着可能已经十几年没洗过的缅裆裤,腰里插着个破烟袋锅子,正坐在田头喝水。
  “马道长…”张国忠上前尴尬的叫到。
  马老道警觉的一回头,打量着这个眉清目秀,知青打扮的年轻人,“我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我有罪。”
  马老道继续喝水,不断用基本上能当油毡用的袖子抹着脸,冷冷的说。
  李队长的二儿子显然和马老道挺熟,凑到跟前和马老道嘀咕了几句,跟特务接头差不多。马道长的脸色立即由冷淡变成了欣喜,凑到了张国忠跟前,上下打量,笑出了一脸褶子。
  “你看出了操场河边上的殍地?”
  “恩,但弟子不知道如何破解,特来请教道长。”
  “你当我徒弟如何?”马道长根本没听见刚才的话。
  张国忠心又碎了。
  这个地方的人真是太怪了,先是出了个李村长硬生生的把验证《茅山图志》虚假性的自己当成了跳大神的,紧接着又把自己跟李二丫扯到了一块,然后又是一个穿的比叫花子强不了多少的道士上来就要认自己当徒弟,唉,农村的鬼事再怪,也怪不过这帮匪夷所思的人。
  “道长,我只是…”
  “行了,你别说了,二贵,你跟你爹说一声,就说这个人拜我为师了,让他准备一桌好酒。”说罢马道长喘了一口大气,竟然哼着小曲把烟袋点上了。而李队长的二儿子李二贵一听好像也挺高兴,一溜烟跑没影了,把个张国忠晾在了当间。(李队长读过几个月的私塾,算是村里的文化人了,他的三个儿子分别叫“李富贵、李二贵、李三贵”)
  找操场河公社要马老道,马上成了李队长近期的工作重点。马老道是操场河村最符合批斗条件的人,把他放走,以后斗谁啊?而且镇上的工作队刚走,这封建迷信的牛鬼蛇神就给放了,以后工作队再来咋交待?操场河公社是坚决不放人。
  要人的事,李队长着实费了牛劲,按辈分算,李队长是操场河村生产大队的刘队长的表舅,不过二人平时没什么来往,为了把马真人要过来,李队长把八杆子打不着的表舅老爷都抬出来了,最后搭着人情陪着笑脸,用一头牲口(当时生产队没几头牲口,在以种地为主的农村来说,牲口比人值钱)外带30块钱把马真人换了过来,把个李队长心疼得差点就跳井自尽。
  当了师傅,马老道简直高兴上了天,听李队长在喝完一斤白酒之后,添油加醋的描述了张国忠如何勇斗撞客,如何机智的分析出了操场河边上的殍地后,简直爱死自己的徒弟了。在这个到处搞运动,思想上砸烂一切的年代,能收到这种有天赋的徒弟,也算是道家子弟香不该绝。
  稀里糊涂的拜师后,张国忠得知,马道长已经有102岁,但在张国忠看来,他最多也就60来岁,而且还能下地干活,这怎么可能是一位百岁老人呢?对于马道长关于自己年龄的说法,张国忠始终将信将疑。当然,张国忠第一件事便是给马道长看了《茅山图志》,没想到马道长却玩笑般的说了句“儿戏…儿戏…”
  原来,这马道长便是金天会年间道教宗师马丹阳的后裔,虽说马丹阳宗师仅是“全真”的掌教,但眼前这个马道长,不,应该说是马真人,却精通宿土、麻衣、众阁、全真、茅山等各个道教学派的真髓,张国忠手里这本《茅山图志》,在马道长看来,仅属清末的白话本,单单就一些简单现象的辨别与解决方法进行了图示,而却未对茅山术的“心术”进行任何说明。
  “心术”是茅山术的精髓,就是激发一些人体已经退化的本能,并以此治怪驱邪的方法。光懂得画符、凑材料,对于博大精深的茅山术而言简直是太初级了,一些不成气候的小鬼小怪可能治的住,但对于李大明身上这种厉害的东西,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其实李村李大明的事,马真人也有所耳闻,只不过此时文革已经开始,连道观都被人一把火烧了,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哪还有能力管别人呢?李村与操场河村也就相差几里,但操场河公社生产队的刘队长是个三十出头的愣头青,天不怕地不怕,跟隔壁村的李队长整反着,也该着马真人倒霉落到了他手里,如果换作是李村,早让李队长当爷爷供起来了。
  马真人带着张国忠来到了离通天观不远的一片空地上,挖出了当初马真人藏的《全真三十六法通释》与一本看着比《茅山图志》更古老得多的《茅山术志》,另有几本医书和一个罗盘,这便是马真人算得自己大劫将至时,事先藏起来的看家宝贝。其中,《全真三十六法通释》完全是在张国忠看来像是耍杂技一样的奇怪姿势,而那本古老的《茅山术志》所描写的,则是一些张国忠在《茅山图志》中闻所未闻的更怪异千百倍的奇异学说。
  元末明初战乱连绵,横尸遍野,千里冤声鬼泣,也正是这种特殊的历史背景,造就了茅山道术的兴盛,这本《茅山术志》,便是明永乐年的手写本,至今保存完好,是马真人家传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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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7 14:30:07 | 显示全部楼层
10 第九章 烧尸  
  按照张国忠的想法,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制定对付李大明身上撞客的作战方针,但马真人好像压根没听说过这回事一样,先是偷着把李队长家的一只大公鸡给炖了打牙祭,然后就是漫无目的的满村转悠,天天找不着人。这可把张国忠急坏了,尤其是李队长还时不时上前骚扰两句:“张先生,大明的事不能太心急,反正二丫头已经瞧上你了,迟早是你的人,你急什么?”…
  这天晚上,马真人哼着小曲从外面溜达归来,已经是第九天了,他好像忘了有李大明这码子事。张国忠忍不住开口了:“师傅,李大明的身子骨快抗不住了,咱们再不救人,就干脆不用救了吧?…”
  这马真人好像没听见一样,四处打量着屋子,然后指着房顶,“去,给我咔嚓点土下来。”张国忠无奈,找来梯子,上房抠了块土疙瘩,没好气的递给马真人。“你个小王八羔子脾气还不小,啥时救人,我心里有数,你急个啥子屁?”说着,马真人把土疙瘩碾碎,均匀的撒在地上,然后在土皮上用手指头画了几下。“去,你让李队长把村里年轻力壮的都找来,带着挖坑的家伙,记住,要有今儿个这日子生人的就别来了。咱爷俩今个晚上救人!”
  张国忠一听要救人了,顿时喜上眉梢,李队长也倒是痛快,直接用村里的大喇叭喊上了:“今天马道长要施法救人,除了今天过生日的,有把子力气的马上到俺家集合,带着绳子铁锹!”想了想,怕人不够,又补上一句:“来的算5个工分!不是生日还不来的扣5分!”(那时公社分配是按工分发粮食发钱,一工分七分钱,干一天活才5个工分。)
  村里还住着一帮知青呢,他就拿大喇叭喊起来了,而且一遍一遍没完没了。张国忠只有苦笑。
  不出半个钟头,李队长家便聚集了一大帮人,少说50个,村里的壮劳力基本上都到齐了。这时马真人上了房,站在高处开始布置。要说这马真人上房的本事可真不是盖的,20多岁小伙子都得搬梯子上的房,他竟然助跑了两步,就直接跑上去了,连张国忠在内,所有人都看傻了。
  “左边20个人,跟我走,右边剩下的人,跟我徒弟走,都明白了吗?”
  村民点头,等待下一步指示,没想到马真人直接跳下来了,塞给张国忠一块破玉,“你带人去李大明家,先把他捆起来,找个人跟房上站着,看河边起火,马上把这个放他嘴里,不张嘴,就撬!”
  张国忠带着人,拿着绳子直奔李大明家,迎面正好碰上李二丫跑过来,两个人撞了个满怀。李二丫的脸当时就跟块红布似的,“张…张先生,我爹…我爹他…又…又犯病了,而且这回比哪回都怪,你…你…快去看看吧…”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几个字说,就跟蚊子似的,说完竟抿着嘴跑开了,身后的李队长看着这个高兴啊,“张先生,你看,我说二丫头看上你了,不是蒙你吧?”周围的村民此刻也开始一起起哄,什么二丫头董事,勤快,能持家,屁股大好生养一类的,张国忠上吊的心都有。要不是救人要紧,真想找口井跳了算了。
  此时的李大明家,弥漫着一种让人十分不舒服的味道,谈不上臭,但闻多了就是恶心。而李大明就跟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屋里到处乱撞,不过让张国忠感到奇怪的就是,李大明看样子好像很想从屋里出去,在门旁边撞来撞去,头破血流,就是不走门,而且在地上乱爬,呕吐一些黄色的粘液,这种恶心人的味道,就是由这黄色粘液发出来的。
  一帮村民一哄而上,把李大明捆了,然而,此时的李大明并没有先前那股子牛劲,手脚哆嗦,就跟犯了大烟瘾一样。看着村民捆自己,看似想反抗,却压根没力气。
  村民可不敢马虎,把麻绳子挣断那一刻此时谁都记得。这次的李大明,十足成了个蚕蛹,基本上看不着肉了,套在他身上的绳子都解下来恐怕有一公里长,严实到了搞笑的地步,尤其是身上的绳扣,都是村里扎麻袋的李瘸腿亲手系的,想解开只能用刀割。
  李大明满脸鼻涕眼泪,躺在张国忠脚底下不停蠕动,“大人,求你饶了我吧!相章知错了!我也冤啊!可怜可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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